侯卫东笑了一声:“这算什么真性情,青林山这么多的桂树,不拿来利用,实在可惜,我这是功利主义。” 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  “我也是算是老青林了,在这上下青林数十平方公里,只有两人最喜欢桂树,一是上青林学校的铁柄生,另一个就是你了。”老刑眼睛翻了好几下,道:“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种树,我才懒得理你。”   侯卫东这才明白,难怪老刑态度很好,原来是看来桂树的面子之上,他脑中闪出杨凤介绍的人物背景:“老刑原来曾经是粮食局副局长,因作风问题被下派到了青林粮站。”想到这个背景,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,心道:“老刑才是真性情,在那个年代居然作风不好。”   和老刑闲扯了几句,他就回到屋里,把门窗打开,透透湿气,在屋角,一个木厢装着此生石灰,这是社事办曾强准备的,也是为了除湿。   侯卫东心中始终堵了一口闷气,打开电视机,坐在床头看了一会电视,心思渐渐飞了出去。如今,他面临着三个选择,调沙州工作,调开发区工作,留在青林镇,三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。   调到沙州去,邓晓阳已经答应了此事,只要再拉上粟明俊,做一做工作,应该问题不大。此事的弊端在于:调到沙州以后,就要将青林镇建立的人脉全部放弃,所有的事情都得要从头开始,所有的关系都要重新建立。此事有利的一面在于:沙州经开区的位置相当重要,不是青林镇可以相比,如果在经开区能有所发展,前途不可限量。   调到益杨开发区,秦飞跃在开发区任一把手,随时都可以调过去,弊处在于:自己这个副镇长是跳票所得,组织部门对此是有保留的,调过去肯定当不了开发区的副职,只能从二级班子干起,或者是从一般干部做起。利处在于:秦飞跃是开发区老大,能得到重视,提升的机率较大。   而留在青林镇继续卖命,弊处在于:从刚才无意中偷听到的只言片语,让侯卫东意识到赵永胜始终有成见,而粟明也未必可靠,自己在镇里就是一个急先锋,就算苦干三年,下一次换届能否保住副镇长的位置,还是一个未知数,至于群众威信等等,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。利处在于:留在了青林镇,能够直接管理上青林碎石场和兴平村条石场,96年高速公路建设的体量极大,应该能好好地赚一笔。   三个念头就在头脑里盘来旋去,侯卫东以前没有完全静下来思考何去何从这个大问题,此时从激烈的争斗中停了下来,这个问题反而突然间就迸了出来。   “再留在青林镇干一年,等到高速路完工,就调到沙州经开区。”侯卫东想到一句并不完整的名言:“经开区算什么,我来了,我看到,我征服。” 第155章 我来了(中)   坐在床上乱想了一会,侯卫东看着床头的手机,还是忍不住取了过来,再次打开。   他是拥有手机的新潮一族,可是自从有了这个手机,其行踪就由手机所掌握,不管躲在哪个角落,都会被人找到,根本无所遁行,而手机在凌晨或是夜晚的尖利铃声,更是深深地折磨了侯卫东的神经。   今天走进粮站大门的时候,他就将手机关了,可是坐在床边看电视时,总觉得心里不踏实,看了一集已经背得下台词的刘罗锅,他忍不住又将手机打开,打开没有几分钟,手机便如脱衣舞娘一般,一边骚首弄姿地扭动,一边叫唤起来。   侯卫东迟疑了一会,还是拿起了手机,看到上面的一串手机号码,虽然没有细看是谁的,心已经放下一半,在青林镇政府,除了赵永胜、粟明和自己,还没有谁用上手机,看到手机码,他就明白,这不是苏亚军和村干部打来的电话。   “我是侯卫东。”   “卫东,我是李晶。”   听到李晶略有些软绵的声音,侯卫东更是长舒了一口气,道:“你真是吓了我一跳,这几天接电话被接怕了,听到手机响,心就要跳出来。”   李晶在电话里“呵、呵”笑了几声:“难怪这几天你不跟我联系,究竟在做什么事情,这么紧张?”   侯卫东调侃道:“国家的大事,镇政府的破事,不说也罢,对了,李总有何指示。”   “我来了。”   “到哪里来了,到益杨吗,要过来看石场?”   “我的车子现在停到粮站门口,快下来接我。”   李晶今天到益杨交通局办事,办完以后,就给侯卫东打电话,手机关机,座机无人接听,她便给青林政府办公室打电话,杨凤听到女人找侯卫东,就不那么热情,给了社事办的电话,便算了事。   “社事办一个女同志说你回粮站的新家,卫东,今天我来得巧,正好恭贺乔迁之喜了。”   侯卫东来到粮站的门口的时候,粮站职工已为李晶开了门,她穿一套紫色的连衣裙,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衫托得曲线毕露,有一位穿粮站工作服的女职工正在同李晶说话,也不知李晶说了什么,两人笑成了一团,有了粮站职工的对比,更显得李晶气质高贵,貌美如花。   粮站里从来没有来过这么漂亮的女子,梁站长也从办公室走出来,朝这边东张西望。   看着侯卫东探询的目光,李晶笑吟吟地道:“卫东,搬了新家,怎么不通知我一声,好给你烧锅底。”   两人就朝粮站后面走去,到了平房处,见到满院的花卉、盆景,李晶也是眼前一亮,驻足看了许久,进了房门,她不觉皱的额头道:“这屋太潮湿,住久了要生病的。”   侯卫东心道:“今天她到这儿来,显然是故作轻松,她东绕西拐,迟迟不进入主题,肯定不是为了石场的事情。”口里道:“在青林镇,有房子住就不错了,哪里还能讲究这么多,我也有防护措施,屋角有生石灰,平时注意开窗户,应该没有问题。”   李晶随意地坐在床头,见床边放着《平凡的世界》,就拿起来翻了翻,她身穿着紫色的连衣裙,V字领,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,乳沟或隐或现,看似认真地看着书,也不说话。   气氛就突然有些尴尬,侯卫东把眼光从雪白处飞快地移开,无话找话道:“兴平村的工程进展很顺利,兴平桥在七月份就可以完工,石场最多十来天就能投产了,你今天是否去看看。”   李晶摇头道:“石场的事有你照看,我放心。”她笑了笑,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,道:“这是我的名片。”   名片上印着精工建筑工程有限公司,总经理是吴兴彬。   “精工集团,这是正在组建的公司,我是董事长。”李晶解释道:“在沙道司当个副总,实际上也是为别人打工,实在没有意思,等高速路沙益标段建设得差不多之时,我就正式自立门户,大概就在十月份左右,现在我还是沙道司的副总,把名片印出来不太好。”   “我是搞原材料的,就靠着你们这些公司吃饭,应该请李董关照才对。”   “这个董事长的名头听起来唬人,其实是很小的公司,以后卫东要多多关照。”她一口一个卫东,口气比小佳还要亲热。   又道:“我已经在益杨县接了一条县道,也是交通建设年的项目,这条路虽然只有十二公里,是打通益杨南北阻隔的重要通道,曾县长亲自任指挥长,在十月份动工,虽然还没有招标,但是曾县长已经同意将新和路拿给精工集团来做。”   新和路是益杨县96年的民心工程之一,益杨县里的几个建筑单位争夺得很历害,不料被名不见经传的精工集团抢得了先机,侯卫东知道李晶与副县长曾昭强关系密切,心道:“李晶与曾昭强关系真是不一般,李晶能夺得这项工程,曾昭强肯定使了大力。”   俗话说,无事不登三宝殿,李晶从沙州跑到益杨青林镇粮站,恐怕不是为了单单看一个石场,侯卫东就没有再兜圈子,道:“李董,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劳。”   李晶就收起了笑容,道:“实话说吧,我是请卫东帮忙的,新和路还有几个月就要开工,公司帐上已经没有现金了,我想拉你入股。”   侯卫东拉了唯一的椅子,坐在李晶对面,道:“怎么入股?”李晶道:“我准备拿10%的股份给你,如果你愿意,下午就可以到沙州的公司谈具体入股事宜。”   说完之后,她就盯着侯卫东的眼睛,她眼波如水,鼻梁左侧有一颗黑痣,反而更增添了她丰韵。   侯卫东反而不敢跟她对视,就道:“这个。”   见侯卫东迟疑,李晶道:“我说明一下,按入股的比例来算,10%的股份就是100万元,相关证明文件全在沙州,今天下午就可以去查验。”   这笔钱侯卫东倒拿得起,但是他一时下不了决心。   李晶眼光中的急切之色一闪即逝,道:“现在沙州市大办交通,业务量很大,说实话,凭着我的关系,业务是不愁的,投钱到精工集团,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。”   侯卫东摸了摸鼻子,心道:“新和路十二公里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李晶新组建的精工集团肯定遇到了资金问题,否则也不会来找我。”   他对李晶的能力还是比较放心,摸了一会鼻梁,才道:“我要先去看相关资料,如果符合法定程序,可以考虑入股。”   李晶自立门户,不仅投入了所有积蓄,还动用各种关系货了五百万元,又拉了两位信得过的朋友,才勉强凑到了一千万元,而交通建设体量都很大,计量单位都是以亿来算,这一千万资金看上去很多,实际上微不足道,这一段时间买设备,招募人员,交保证金,做图纸、租场地,乱七八糟的开销如滚雪球一般,越来越大,李晶就成天为了钱焦头烂额。   她拉侯卫东入股,一方面解决了当前急需的现金问题,还有一个重要因素,就是侯卫东手里有两个碎石厂,他成为股东以后,新和路所需碎石就可以搞全垫资,等到交通局付了建设款,精工集团就转手支付碎石款,这样也就减少了资金压力。   侯卫东脑袋转得极快,他已经想到了碎石问题,直白地道:“精工集团资金这样紧张,恐怕业务不好作,光是碎石钱就够喝一壶了,现在上青林碎石协会有规定,不管是公是私,一概不赊购。”   李晶见侯卫东已经想到这个问题,只得道:“你是精工集团的股工,这些事当然是由你来一手搁平,卫东,反正上青林石场这一块,我全权交给你了。”   侯卫东盘算着:“今年修高速路,碎石这一块估计能赚好几百万,李晶手段了得,是做生意的好手,又借着修路的东风,这个投资应该没有问题,如果失败了,就当打个水漂,也不会伤筋动骨。”   拿定了主意以后,就道:“我们马上到公司去,如果相关的证明文件没有问题,我就是精工集团的股东了。”   李晶高兴地站起来,道:“我们这是第二次合作,从今天起就是一条船的战友,同舟共济,一起发财。”她伸出手,与侯卫东来了一个夸张的握手,随后又迅速地吻了侯卫东脸颊一下。 第156章 我来了(下)   看过相关文件,侯卫东道:“文件不全,我暂时不签字。”   李晶有些意外,幽怨地白了一眼,道:“卫东,你信不过我。”   侯卫东正儿八经地道:“这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情,我是学法律的,最在乎法律关系,先说断后不乱,把法律关系弄明白,以后的合作才会稳固。”   李晶认同了侯卫东的观点,翘起兰花指,喝了一口醇浓咖啡,然后道:“卫东,你说缺什么,我马上就补。”   侯卫东见李晶同意补文件,交待了几句,又道:“你补文件的时候,给我准备一辆车,我马上找刘光芬女士签字,她是你们的真正合伙人,我只是刘光芬女士的委托代理人。”   狗背弯石场是上青林最大的石场,其法人代表就是刘光芬,侯卫东的活动都是以其委托代理人的名义在进行,这件事情李晶是最清楚的,她道:“你快去快回,正式签字以后,我们几人一起到汉湖庆祝精工集团的诞生。”   在侯卫东起身的时候,她顺手给侯卫东牵了牵衣领子,道:“我现在还是沙道司的副总,手中有权,过期作废,就到汉湖好好玩一玩。”   侯卫东上了车便朝着吴海县赶去。   刘光芬看到老三回来了,高兴得不得了,可是听说老三马上要走,又故意虎着脸,不搭理他,侯卫东对付老妈有一整套,他趴在老妈肩上,说着些亲热的话,刘光芬这才高兴起来,等到老妈在文件上签了字,侯卫东就使劲抱了抱老妈,然后收起文件下楼。   刘光芬站在窗户口,看着车辆匆匆而去,骂道:“这小狗崽子,跑得真快。”   上了车,侯卫东又给小佳打电话,小佳手机不通,新月楼家中座机无人接听,车子到了沙州郊区,侯卫东再打,依然如此。   等到手续办妥,侯卫东就将早已准备好的100万的支票递给了李晶,道:“这是我的投名状,希望李董能带领精工集团创下辉煌。”   李晶笑脸如花,眼睛特别的光润,道:“今天我们四人到汉湖一醉方休。”   到达汉湖不久,一辆蓝鸟,一辆桑塔纳先后滑进了汉湖的六号楼,精工集团四个股东,李晶,孟夏、侯卫东和关大鹏,孟夏年龄最大,三十五、六岁,肚子翘得比怀胎五月的孕妇还高,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,关大鹏则是一幅文质彬彬的样子。   听说侯卫东是青林镇政府的副镇长,而且才毕业三年,孟夏就握着侯卫东的手,直道:“侯镇长是青年才俊,前途不可限量,有什么需要老兄帮忙的,说一声,老哥能办的一定办。”   随后就是一阵互相吹捧,在几人闲谈之机,服务人员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了上来,又拿来一箱上好的葡萄酒,就全部退了下去。   李晶喝酒不行,劝酒却很有一套,在她的鼓动之下,孟夏和关大鹏轮番向侯卫东挑战,侯卫东的酒量是被高度益杨红锻炼出来的,这红酒滋味甚淡,喝起来全无感觉,反倒是孟夏和关大鹏,拼了几大杯以后,就有了醉意了。   酒酣饭足,孟夏就一只手拿着牙签剔牙,一只手抚着肚子,他大有深意地笑道:“李董,汉湖又有什么好项目?”李晶嗔了他一眼,“温饱思淫欲,就是说的你这种人。”她取过放在一旁的对讲机,吩咐道:“准备二号楼,有客人要来,三人。”   孟夏和关大鹏都是汉湖的常客,他们的色狼本色早已在李晶面前暴露无遗,所以也不用假装。关大鹏无限留恋地道:“李晶如果离开了沙道司,就得离开汉湖,这是人生的一大憾事。”   汉湖是沙道司的产业,是由李晶来直管的,经过这两年的发展,汉湖成为李晶结纳各方豪杰的重要场所,可是她从来也不喜欢这个地方,因为这个地方是男人的天堂,而她是女人,所以不是她的天堂。   很快,就有漂亮的服务人员过来引导,孟夏和关大鹏也就跟着去了。   还有一个服务员站在侯卫东身旁,双手握着放在身前,姿势很幽雅,态度很真诚,她在等候着侯卫东。   侯卫东享受过汉湖的温柔,但是他今天不想在汉湖久留,道:“李董,我要回沙州,好久都没有向老婆报到,再不回去就要后院起火。”   李晶眼中神情有些复杂,道:“你真的不休息一会。”   在汉湖的休息就意味着温泉与美人,很少有男人能经得住这种诱惑,侯卫东不是迂腐之人,也曾经享受过温泉中的美人,但是他今天确实不想在汉湖久留。   侯卫东开了一个玩笑,道:“外面彩旗飘飘,家中红旗不倒,这是人生的一种境界,我还需要不断修炼,今天回家就是让家中红旗不倒。”   上了车,又给小佳打电话,依然如此。   在沙州宾馆,沙州建筑协协会也正在举行成立大会,沙州建委柳副主任出席了大会,小佳也就在会场服务。举行成立大学之前,沙州建筑行业的大老板们已经纷纷认捐,一下就收到了近一百万元的会费。   这让柳副主任副出望外,他是协会的常务副主任,这一百万元的会费就由他来签字,也就是说,他手里多了一个小金库。正式会议结束后,柳副主任激情四射地宣布:今天晚上的酒会,一个人也不能走,哪个走了,第一次协会活动就由他来负担。   步高的新月楼在沙州取得了巨大的成功,完善的小区式服务,宽阔的中庭,良好的绿化,这种与以前单楼独户完全不相同的模式,一下就激起了沙州人潜在的购买热情,尽管价格不便宜,仍然被一抢而空。   新月楼就成为沙州住宅的标志,隐隐也成为行业标准,实力稍强的开发商都在策划类似于新月楼的楼盘。   新月楼的老板步高成了建筑行业的新星,新星就意味着钱足够多,随着新月楼的成功,这一点毫无疑问,其次还意味着有足够的社会地位,这一点也不是问题,步高父亲是副市长,他本人也是沙州市人大代表。   此时,这位新星透过众多脑袋准确地瞄着小佳,此时,这位漂亮的办公室副主任正在低着头写着什么,神情专注。   上一次麻贵的照片未能让两人分手,这让步高有些意外,他从小成绩就好,很顺利就考上了大学,大学毕业之后就自主创业,数年时间,他已经成为沙州的成功男士,这尽管同其父亲有关系,但更主要的是他的努力,至少他是这样认为了。   追求小佳受到挫折,这反而增添了得到小佳的欲望,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,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。   步高端着酒杯走了过来,打招呼道:“小佳,在忙什么?”   小佳原本对步高颇有好感,只是照片事情以后,她就对步高有了警惕,见他过来,便淡淡一笑道:“明天要发简报,我先打个草稿。”   步高就顺势坐在小佳身旁,道:“今年又分了两个大学生到办公室,简报就让他们写,你又何必亲自动手。”   两人就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,步高谈吐风趣,数次将小佳逗笑。   在十一点的时候,小佳习惯性地摸出手机,重新打开,此时,手机又有了一些残电,她赶紧给侯卫东拨打过去。   侯卫东此时已经坐在了新月楼的家中,手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,正等得心中焦急之时,手机就跳动了起来。   “我在沙馆开建筑协会,手机没有电了,回家给你打过来。”   “我来了。”   “来了,到哪里来了。”   “新月楼,快点回来,我在等着洗衣服。”   小佳脸上就涌出一片红云,见步高坐在旁边,便将一句玩笑话咽了下去。   “洗衣服”是夫妻间的隐语,这来源于一个故事,一对夫妻习惯将晚上夫妻生活叫做洗衣服,有一天夫妻俩吵了架,下午丈夫性趣来了,道:“我们两人来洗衣服。”妻子还没有消气,道:“没有电,洗衣机不能用。”晚上,妻子气消了,而丈夫还有生闷气,妻子就道:“我们洗衣服。”丈夫硬梆梆地道:“我自己用手洗了。”   步高见小佳忽然满带羞涩地笑了起来,就知道这个电话肯定是给侯卫东打过去的,他心中酸气大发,暗道:“张小佳,你迟早要投入我的怀抱。”   酒会完后,已是十二点,柳副主任又去唱歌,小佳就以身体不舒服为名请了假,匆匆赶回新月楼。   听到开门声,侯卫东就快步来到了门前,当小佳进门,就被侯卫东拦腰抱起,直接就进了寝室。   “等一会,我先洗澡,啊,坏家伙,别急。” 第157章 阴差阳错(一)   刚才的疯狂激情,如正负电子相遇一般,将侯卫东和小佳雌雄荷尔蒙暂时都消耗殆尽,两人相拥着休息。小佳额头泌出了晶莹的细小汗粒,面色微红,皮肤光润,而侯卫东在床上辅起了一个太字,只是太字的那一点松软无力,全无几分钟前的凶神恶煞。   休息了一会,小佳穿起睡衣起来倒水,又将音乐打开,让最流行的理查德曼的钢琴曲在屋里回荡。侯卫东从身体到心理上都格外的放松和温暖,他又想起了那句老话:“女人家,女人家,没有女人就不是家。”就诚恳地道:“我们结婚吧。”   天气刚过五月,温度却猛然间升到了三十度,屋里的空调也就开始启动,冷风吹到小佳赤裸的皮肤上,让她打了个冷颤,她连忙扔给侯卫东一床毛巾,调皮地笑了笑,道:“老公,你就这样裸体趟在床上求婚?一点都不浪漫。”说着话,又坐在床边。   侯卫东抚摸着小佳纤细的腰身,道:“我的浪漫是在骨子里,自然不需要作表面文章。”   小佳又趟下,靠在侯卫东的肩头,道:“绝大多数女人都是感性的,一朵鲜花,一次浪漫的晚餐,一场简约而大方的婚礼,上车时的搀扶,生病时的问候,这些都是小事,也是表面文章,但是就是这些微小的表面文章,会给一个小女人很强的幸福感,我是小女人,所以需要这种表面文章。”   小佳肌肤极为细腻,有一种丝绸的质感,侯卫东有手指从小佳的腰间滑过,不自觉在心里比较道:“小佳身材虽然不如段英丰满,却也凹凸有致,更有东方女子的味道。”想到段英,侯卫东吓了一跳,连忙将思路收了回来,继续着结婚的话题道:“明天我到你家去,去向你的爸爸妈妈求婚。”   三年时间,侯卫东从一穷二白的毕业生,变成了青林镇副镇长,很遗憾的是,这是益杨县青林镇副镇长,而不是沙州市的乡镇副镇长,含金量就大大降低了。但是,沙州新月楼的住房、益杨沙州学院的住房、上青林的碎石场、兴平村的条石场,以及精工集团20%的股份,这些都是真金白银,也是侯卫东在求婚前充满底气的重要依靠。   此时,小佳的母亲陈庆蓉已经下岗,她们车间原本就是辅助车间,在全厂的改革中,率先为改革付出了代价,被辛劳工作了一辈子的工厂铁面无情地扫地出门,要强了一辈子的陈庆蓉暗地里流了许少眼泪,有小佳的支撑,她在经济上并没有问题,只是被人抛弃的事实,成为她心中的阴影。   恰值更年期,让她脾气颇大。   小佳想着母亲头上的白发,突然心里有些发酸,她翻身抱着侯卫东,道:“谢谢你在外面辛苦赚钱,要不然我爸妈的日子会很难过。”   她想起了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,道:“我今天上午看了报纸,说是有一家人全部下岗,有一天,那家读书的孩子就说,爸爸我好想吃肉,当爸爸的听了很难受,就到菜市场去,在肉摊前看了半天,想起儿子的话和咽口水的神情,就趁着摊主不注意,抓起一块肉就跑,结果被逮住了,摊主听说他全家都是下岗工人,就叹了口气,又扔了一块肉给他,这个男人回家做了一顿红烧肉,一家人吃得饱饱的,看着儿子撑得滚圆的肚子,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,晚上这个男子就跳了楼。”   讲到后面,小佳声音已是酸酸的,小眼圈也红了。   进入九六年以后,沙州市境内小型国有企业纷纷破产,据说中央要抓大放小,也就是说,只管大的,小的就自生自灭,特别是县属企业,多数都倒在了市场经济的枪林弹雨之中,侯小英、段英、陈庆蓉等女性,都曾是地属或是县属国营企业的落水者。   侯卫东安慰地摸了摸小佳圆润的肩头,道:“放心,我们是一家人,有我吃的,就有爸妈一口饭吃。”   美好的夜晚,提起这些现实问题,有些煞风景,因此侯了开满的最后两句话,就特意开起小玩笑,用以调节气氛。   小佳心里很温暖,道:“你有这个心就行了,我也不需要大富大贵,只要平平安安就行。”   说到这里,她不由得想起了步高,如果说是富贵,侯卫东虽然也算是有钱人,可是他的资产与步高比起来,就是小巫见大巫,说学历,步高毕业于名牌大学,也强过侯卫东,但是,与侯卫东在一起,她就觉得特别幸福和自在,不仅是爱情,更是一种浓浓的亲情,这是步高身上不具备的东西。   两人议论了一会钻戒、婚纱、酒楼以及一些细节,谈到情浓时,又搂抱在一起。   侯卫东瞪着天花板,心里有些走神,想着曾经与外面小姐胡来的事情,就暗自发誓道:“以后再也不干这些烂事了。”可是,想到汉湖里恭敬有礼格外的温柔的女子,他又对实现这个誓言的决心产生了怀疑,再想起段英丰满白晰的身体,心道:“如果段英来找我,怎么办?”   正在胡思乱想中,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劈里啪地乱想了起来,侯卫东这一段时间被手机折磨得够呛,但是还是接过了电话,一看是苏亚军家时的电话,鸡皮疙瘩顿时就冒了起来。   虽然电话隔着数不清的田坎和公路,苏亚军身上的酒气还是准确地传了过来,“侯镇,好消息,今天死了两个人。”   侯卫东差点昏头,死了两个人不是好消息,不过他马上反应了过来,道:“交钱了。”   苏亚军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,平常话也不多,今天却是啰里啰索,道:“侯镇,今天这两人交钱别提多积极了,在办公室等我的时候,一家人都快急疯了,看着程义琳把钱收了,一家人就笑着出门了。”   放下电话,侯卫东见前面的强力,已使殡葬工作取得了成效,心里也颇为高兴,高兴之后就觉得有点不是味道,青林镇的老百姓并不富裕,普通农家一般拿不出五千块钱,多半是为了土葬而东拼西凑,但是,土地占用费是县政府六号令规定的,具体取费标准是镇里集体研究的,侯卫东作为分管副镇长,也只得按着这个要求办。   侯卫东在心里安慰了自己,“我只是执行者,没有必要心里不安。”   小佳见侯卫东接了电话便阴睛不定,关心地问道:“镇里有什么事情吗?”   侯卫东就将殡葬改革的事情简单谈了几句,小佳安慰道:“国家制定这个大政策是有道理的,这是为了节约珍贵的土地资源,在沙州附近,听说土葬费是一万多元,比青林贵得多。”   上青林石场上的事情,小佳一般不过问,具体的事情,侯卫东也很少与小佳谈起,这次与李晶全面的合作,算是一件大事,作为家庭成员,应该给小佳言明,但是事情涉及到李晶,这就有些麻烦,前一次麻贵送来的照片,虽然没有引起大波,却在小佳心中留着阴影,有事无事的时候,小佳总是拿着这事开涮。侯卫东几次想开口,但是想到明天就要到张家去求婚,今天说这事或许惹来麻烦,便忍住未说。   第二天天明,侯卫东特地挑选了一件比较正式的短袖衫衣,在镜子边看了许久,这才满意。   八点,两人出门,打出租车回家。   出租车司机眼窝挺黑,神情颇为疯倦,看到美女上了车,勉强打起精神,昨晚他开车,生意极好,接连跑了两个长途,晚上基本上没有休息,比平常多赚了三百多,这多出来的钱当然归他私人了,因而累是累,心里也挺高兴。   小佳见他不停地打哈欠,道:“师傅,慢一点。”   话音刚落,出租车上眼睁睁地就朝着一辆大货车冲了过去,只听得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追尾了。   侯卫东与小佳都坐在后排,倒没有受太大的伤,小佳手腕被碰青了,肿得老高,而侯卫东为了保护小佳,额头撞在出租车的钢制护栏上,更是吊了好大的一个包。   “今天这个样子,太不吉利了,就不回家。”小佳哭丧着脸,又道:“老公,你开车一定要小心,不能喝酒开车,不能疲劳开车,不能开快车,听到没有?” 第158章 阴差阳错(二)   求婚之路遇到车祸,这让小佳心情郁闷,回到家中,就心神不宁地看着电视,侯卫东逗她说话,她也没有什么兴致。   就这样闷了半个小时,小佳才缓过劲,道:“听说棂云寺的香很灵的,我们找时间去烧一柱,保佑我们平安。”侯卫东对这个提议很有些意外,道:“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一套了,封建迷信害人,在乡镇是打击对象,你忘记了赵树理的小说了。”   “宁可信其有,不愿信其无,至少,我可以寻求心理安慰。”小佳原来也不信这些风水之说,只是沙州建委的历届主任都是暗信风水之说,而建筑行业的大老板更是十有八九都对这民间之事笃信不疑,小佳在建委呆得久了,耳濡目染之下,也开始相信似是而非的东西了。   她扳着指头算了算,道:“现在见你一面可不容易,半个月才回来一次,我们今天中午请粟部长吃饭,请他出面做工作,争取早点调回沙州。”   侯卫东早就想给小佳说这个问题,就坐在小佳身边,用手揽着其肩膀,道:“我曾经承诺三年内调回沙州,可是现在形势变化了,想法也就需要跟着变化。”   小佳敏感地道:“你不想调回来吗?”   “这一段时间我一直考虑何去何从的问题,我在青林镇很难进一步发展,调回沙州最有利于发展,但是目前岭西高速公路马上就要进入建设高峰,碎石量很大,我想在青林镇把这一笔大生意做完,经济实力更强的时候,再考虑调动的事情。”   这三年多,侯卫东接触了不少灰暗之事,根本不相信光凭认真工作就能在仕途上有所发展,因为整个官员的评价体系是掌握在上级手中,正所谓:“说你行你就行,不行也行,说你不行就不行,行也不行。”他本能地意识到,如自己这般没有背景的人,要想进一步发展,难度很大,多赚钱,或许是另一条道路。   小佳想了一会,才道:“如果岭西高速路这一单生意做完,又接着来了一宗大生意,哪又怎么办?”   “哪里有这么多的大生意。”侯卫东安慰道:“等岭西高速路完工,就立刻全力办调动。”   “也没有必要把时间界限划得这么清楚,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进行,今天中午看能不能把粟部长请出来,同他的关系搞好了,办起事来就能事倍功半。”   侯卫东明白小佳的心思,就给粟明俊打了一个电话,“粟部长,我是侯卫东。”   接到电话的时候,粟明俊正在家里生闷气,买房子以及装修,将家里的存款腰斩了绝大部分,今天老婆又吵着要给女儿买钢琴,他就说暂时缓一段时间,老婆就不高兴,两人争吵了几句。   听说侯卫东要请全家人吃午饭,他犹豫了一下,想到了侯卫东对粟糖儿的援助之情,便道:“小侯,就有附近找一个地方,不必太破费了。”   新月楼是沙州的高档社区,随着入住的人家越来越多,其周围渐渐热闹起来,各种美食店亦陆续开章,小佳是建委办公室副主任,分管后勤这一块,对美食店很是熟悉,就订了一间叫做水陆空的中等餐厅。所谓水陆空,就是水中、地面、天空这三个地方的野味,菜价贵,但是环境好,更胜在新奇。   侯卫东和小佳在水苑居等了十来分钟,粟明俊一家三口才过来,粟糖儿见到了侯卫东,很是高兴,而粟明俊有心事,就显得稳重许多,粟夫人还在为钢琴的事情生气,脸上也就没有笑容,她今天能出来吃饭,也是看在侯卫东救粟糖儿的情份之上。   小佳当了二年多建委办公室副主任,为人处事颇有心得,与学生时代已有天壤之别,她懂得擒贼先擒其老婆的道理,当粟明俊一家人进来以后,她就与粟夫人坐在一起,逗着粟糖儿玩,又将粟糖儿一阵猛夸,两个女人的话题始终围绕着粟糖儿,粟夫人脸上表情亦丰富起来,不一会就与小佳谈得颇为投机。   粟明俊见老婆高兴了,心里也就放松了,他是分管综合干部处的副部长,对副处以上干部很熟悉,小佳现在是副科级,还没有纳入他的管理范围,对小佳也不熟悉,此时他见小佳人长得漂亮,又很有交际能力,便问道:“张主任什么时候当的办公室主任?”   小佳道:“我毕业以后就在园管处工作,后来调到了建委办公室,前年任的办公室副主任。”   “你到园管处工作过,以前学的什么专业?”   “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的,生物专业。”   粟明俊与侯卫东碰了碰酒杯,吃了一口菜,这才道:“市委很重视园林工作,已把园林上升到了城市形象的新高度,目前正在筹建园林管理局,这是正处级单位,与建委平行,改革方案已经上报给市委常委会,原则上没有大问题。”   成立园林管理局的消息,早就在沙州传开了,但是一直没有准确的信息,从粟明俊口中说出来,就有很高的可靠性。   小佳心中一动,道:“粟部长,我在园林管理处工作过,对园林管理很有兴趣,专业也相近,能不能把我调到新局去?”   粟明俊不过是随口一说,听小佳愿意到园林管理局,倒有些意外,道:“建委可是好单位,怎么舍得调走。”   小佳前几年走得很顺,时间不长就成为建委办公室副主任,可是到了这一步以后,若想再往前走一步,难度就很大了,而且办公室工作时常要陪着领导喝酒、唱歌,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,让她感觉很累。   “从我的个性来说,更适合做业务工作,特别是园林规划这一块,我比较喜欢,也比较擅长。”   粟明俊微微颔首,道:“这事我记下了,等正式调整干部的时候,记得提醒我一声。”他这一个颔首动作,下意识中就很有组织部领导的风度,稳重而矜持。   今天侯卫东和张小佳请粟明俊一家人吃饭,原本是为侯卫东调动打下基础,却意外地为小佳的事情打了一个铺垫。   这事谈完以后,谈话的主题就被粟夫人、小佳和粟糖儿主导,粟明俊和侯卫东两个大男人也插不上话,就不断地喝酒,酒是沙州糖酒公司买的茅台,据说很正宗,由于是自带酒水,水陆空餐厅就要收五十块的开瓶费。   吃完饭,小佳就牵着粟糖儿,与粟夫人有说有笑地回到新月楼,侯卫东和小佳在中庭目送着粟明俊一家人进了门洞,小佳就道:“老公,跟你说个事情。”   “我想买一架钢琴送给粟糖儿。刚才赵姐悄悄给我说,他们夫妻俩为了钢琴的事情闹了别扭。”   侯卫东奇道:“这种事情赵姐也给你说了?”小佳眼光还看着门洞,道:“女人嘛,家长里短是永恒的话题。”侯卫东赞道:“小佳还真是外交人才,一顿饭的时间就与赵姐成了好朋友,我做不到这一点。”小佳亲热地挽着侯卫东,道:“我在办公室就干这些婆妈的事情,每年过节都要考虑给市里的领导送礼品,每个领导职务、性格、家庭环境不一样,如何恰到好处地送礼,是一门复杂的学问,真是伤透了脑筋。”   侯卫东不禁对小佳刮目相看。   两人就到了沙州唯一的琴行,挑了一架一万多的珠江钢琴,又买了一年学期的学习卷,交钱并拿了发票以后,小佳就给粟明俊家中打了一个电话。   赵秀吃了一惊,道:“这怎么行?老粟要骂我的。”小佳亲热地道:“刚才说好了,我是粟糖儿的干妈,干妈给干女买个礼物,有什么关系。”赵秀还在推辞,小佳就道:“琴行已经把钢琴送过来,赵姐就不要见外了。”   放下电话,赵秀就把这事给粟明俊说了,粟明俊也是楞了一下,道:“这两个年轻人真是历害,我们年轻人的时候,哪里有他们这样的心计。”   赵秀迟疑道:“这钢琴一万多元,能不能要?”粟明俊想了想,道:“他们两口子是有求于我,侯卫东想从益杨调到沙州,张小佳想到园管局任职,所以送了这架钢琴,这两件事情都不是太难,我办得到,既然他们有心,你就收了吧。”   赵秀就喜滋滋给小佳回了电话。   “老粟,侯卫东就是一个副镇长,他怎么这样有钱,年纪轻轻就在新月楼买了房子,这钢琴也是说买就买。”   粟明俊也正在想这个问题,道:“他们两人职务都不高,也没有多少人给他们送钱,听侯卫东说,益杨青林镇矿产资源丰富,我估计侯卫东弄一个企业,要不然没有这么多钱。”   赵秀听得眼睛放光,道:“我们也去开一个企业,以后粟糖儿肯定要出国,得为她提前筹些钱,光凭我俩的死工资,根本不可能存这么多钱。”   粟明俊摇头道:“我的位置太敏感了,不知好多人都盯着,算了,还是不做这些事情。” 第159章 阴差阳错(三)   侯卫东回到了家中,站在阳台上,端着一杯清茶,看着新月楼有花有树有草有水的中庭,粟夫人、小佳和粟糖儿就在中庭的空地里站着,两个大人在一边站着说话,而粟糖儿则在旁边跳来跳去。   钢琴被搬进门洞的时候,侯卫东就从窗台转回屋子。  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,等着小佳回来,侯卫东看了一会电视,总觉得浑身不自在,想了想,却找不到是何原因,这时,电视里有一个胖男子正拿着手机在大街上打电话,他这才猛然间想起,手机居然一个上午都没有响过。   手机,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,手机不响,吃饭不香,做爱不爽。   他看了桌上的手机,这才想起,昨天晚上接完电话以后,为了不影响二人世界,就将手机调成了无声状态,今天早上忘记调回来了。从桌上拿出了电话,随便看了一眼,只见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,都是同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,他就回转过去。   “你好,我是侯卫东,请问你是哪一位。”   话筒里有隐约的音乐声音传出来,几秒钟以后,一个声音响起:“喂,我是段英。”听到段英的声音,侯卫东吓了一跳,他急忙走到了窗台边,见小佳、粟夫人和粟糖儿仍然在中庭说话,便道:“这是你的新电话吗。”   “昨天单位配发的手机,要记住我的号码哟。”   侯卫东沉默了一会,道:“工作顺利吗?”   段英原本是兴高采烈给侯卫东打电话,听到其语调并不热情,心里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了下来,语调也冷了下来,道:“还行吧,工作性质和益杨报社相差不大。”   侯卫东也觉察到自己太冷淡了,开玩笑道:“段英,有你在报社撑腰,以后益杨县哪个当官的找我麻烦,你要为我伸张正义。”段英道:“我一个小记者,算什么。”   电话里就有些冷场,两人又随口聊了两句,段英便挂断了电话,她内心深处隐隐的希望也似乎一下被打碎了,变成尖锐的渣子,刺得她的心很痛,她楞了好一会,用手使劲揉了揉脸,调整了一会心情,这才面带微笑地走回了音乐茶座,里面的一位报社同事就开起了玩笑,道:“段英,打电话还躲着我们,是打给男朋友吧。”段英把手机放回手包里,笑道:“我在约会采访对象,里面太吵了。”   挂断电话,侯卫东又来到窗台边,看着楼下的侯卫东也在暗自检讨,心里也在激烈地斗争着,一个声音道:“我的意志太不坚强了,总是禁不住诱惑。”而不同的声音又响起:“说段英来诱惑我也不对,其实在我的潜意识,就想与她发生着一点浪漫的关系。”   “你不能负责任,为何要同他发生着关系?”   “发生了关系就一定要负责吗,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。”   “你可是政府官员,又是小佳的男朋友,如果是小佳做了这些事情,你怎么想,已所不欲,勿施于人,懂不懂。”   “我对小佳是真心的,和段英不过是纯粹的肉体关系而已,天知、地知、我知、她知,小佳怎么会知道这事?再说,我也是出于同情心。”   “算了,别找借口了,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,出轨也是有着生物学的渊源,因为从人类生存的原则来说,男人就需要不断地播种,才能使种族更好地繁衍,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男人就可以在同一时间爱上不同的女人,段正淳就是一个例子,何况我身体这么好,只和一个女人好,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。”   另一个声音冷笑一声:“分明就是色狼,何必找这么我理由,不过我规劝一句,常在河边走,难色不湿腿,要想保持家庭和谐,事业成功,男女之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。”   两种声音在不停地交战,当钥匙声响起来,侯卫东这才收回心神。   小佳心情极好,进门就道:“今天晚上粟部长要出去吃饭,赵姐让我到她家里去玩,你去不去?”侯卫东拒绝道:“三个女人一台戏,我去了能干什么,晚上我到大哥家去吃饭,好久都没有过去了。”   又道:“我看你对钢琴这样有兴趣,也去买一架放在家里。”   小佳从后面抱着侯卫东,道:“我读小学的时候,班上有一个同学会弹钢琴,每次学校搞演出,她都要去表演,穿着长裙在台上弹琴,别提多美了,当时我家的条件,哪里买得起钢琴。”她松开右手,在侯卫东胸前比划几下,又道:“可惜这一双手,天生就是弹琴的,却连钢琴的琴键都没有碰过。”   “我明天就去买,你也可以找回少年时代的梦想。”   小佳叹气道:“还是算了吧,现在这个年龄再来学琴,太晚了,打打麻将还凑合,今天晚上吃了饭,赵姐还约了人来打麻将,我也要参战,恐怕回来要晚一些。”   新月楼是小区式管理,打麻将晚点回家,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,侯卫东就道:“我们家里还缺一台电脑,我下午出去买一台,也算是时髦一把。”   “这哪里是时髦,沙州市政府已经开始推行电脑办公了,我们办公室也配了两台电脑,青林镇山清水秀,资源丰富,就是太闭塞了,一不小心就要落在时代后面,你也要紧跟时代。”   这一点,侯卫东也要承认,在乡镇三年时间,天天与村社干部混在一起,确实与新时代脱节了。   “听说沙州股市火爆,我想去看一看。”   小佳看着侯卫东额头的青肿,道:“我们两人就是残兵败将的样子,到哪种场合去,遇到熟人肯定要被笑。”侯卫东就开玩笑:“下午不出门,孤男寡女同处一室,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。”小佳白了侯卫东一眼,道:“东风吹、战鼓檑,当今世界谁怕谁。”这是沙州酒场中的惯用语,小佳套用在男女之事人,也是十分的和谐。   侯卫东与小佳的战斗,初期是侯卫东占了绝对主动权,随着战争时间的延长,战争进入了相持阶段,小佳频频发起反攻,到底谁笑到最后,还是一个未知数。但是,今天侯卫东战意颇盛,和小佳谈笑了几句,两人不知不觉又滚到了一米八的大床上。   “啊。”小佳随着侯卫东的节奏,不由自主的哼了出来,声音也是越来越大。   望着小佳鼻翼的一滴汗珠,侯卫东浑身的力量被小佳的呻吟所激起,只是因为天热,做爱之时只拉了窗帘,而没有关窗户,侯卫东下意味道:“小佳,轻点。”   小佳连喘边道:“外面听不见。”   新月楼设计得极好,他们的卧室正对着中庭,这等呻吟声,是不会传得太远。侯卫东也醒悟到这一点,便道:“小佳,我爱死你了。”小佳迎合着侯卫东的动作,道:“不要停下来,我也爱你。”   一番激情之后,两人沉沉睡去,到了二点才醒来,小佳看着侯卫东坐在床头抽烟,道:“坐一下午也怪闷,我们还是到岭西证卷去看一看,让你感受一下现代金融的魅力。”   岭西证卷有一个极大的厅堂,里面人头攒动,人声鼎沸,居然比沙州最大的菜市场还要热闹,这些人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样,都昂着头看着一个一个电视屏幕,电视屏幕上一大半都是绿色,间或出现些红色。   小佳遇到熟人,但是那人和她说了几句,就抬头盯着屏幕。   “这些绿色是什么意思?”侯卫东悄悄问小佳。   小佳道:“绿色就是下跌,红色就是上升,内地股市是单边市,不能做空,显绿色就意味着有人亏损。”建委办公室流行炒股,那些大姐小弟一有空就谈这个,谈着谈着,两眼就开始放光,小佳时常泡在里面,听得多了,也对股市略知一二。   侯卫东看了看诸人紧张的表情,随口道:“绿色就是下降,也就是以陪钱,难怪男人都怕戴绿帽子,戴了绿帽子就意味着男人的尊严下降了,资产估值就要下降。”   他这话说得有点大声,周围的股民全部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,有一位股民曾在吴海工作,听出侯卫东的声音中有轻微的吴海尾声,就小声道:“小地方来的人,不懂就不要乱说。”于是众人都很轻视他。   侯卫东见犯了众怒,便和小佳灰溜溜地逃出了证券公司,刚出门,就遇到了正上楼的江楚。   “嫂子,你也要炒股吗?”   江楚急匆匆地道:“我要上去看走势,小三,今天晚上到家里来吃饭,这里结束以后,我就去买菜。”   简单交谈了几句,江楚就快步上楼。   离开了证卷公司,侯卫东道:“我下次来开一个户,让哪些人瞧一瞧小地方人的历害。”吴海县、益杨县都是沙州管辖之县,沙州人瞧不起县里人也是历史形成,侯卫东为此也吃了苦头,每当有人拿这说事,他心里有冒火。   小佳是知道其心病的,捂着嘴笑道:“你连沙州的美女也泡到手了,还在意别人的说法。”侯卫东想想也是,笑道:“每当有人提起这个话题,我心里就堵得慌,这个小地方情结恐怕很难消掉了。”   又逛了一会街,四点多,侯卫东与小佳分手,打了车就朝大哥家里走,进了屋,江楚已经回来了,她脸色不好,勉强笑了笑,道:“小三,怎么你一个来了,小佳怎么不来?”   侯卫东见江楚脸上还有泪痕,道:“嫂子,刚才看你都好好的,怎么回事。”   江楚闷了一会,道:“我的股票跌停了。”   侯卫东接触股票很少,问道:“跌停,什么意思。”   “我昨天刚买了五万元,今天就亏了一万。”   江楚和侯卫国两人都拿工资吃饭,又才装了房子,家中经济条件并不宽裕,拿出所有积蓄,又借了钱,才凑齐五万,谁料到第二天就亏了一万。   侯卫东吃了一惊,道:“一天就亏一万元,这股市太玄了吧。”江楚不服气地道:“风险大,利润也大,还有一天赚几万的。”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小三,这五万块钱有些是借别人的,你能不能借三万给我,我把别人的钱先还了。”   侯卫东与大哥感情很好,就很尊敬江楚这个嫂子,道:“借钱,没有问题,只是这股市太吓人了,你要慎重。”江楚听说侯卫东同意借钱,就很高兴,道:“这事别跟你哥说,他反对我炒股,跟他说一天亏了一万,他肯定要我和吵架,我这支股票很好的,说不定明天就能涨回来,小三,你本钱多,也可以投点钱进来,到时不想发财都不行。”   见嫂子彻底迷上了股市,侯卫东也没有劝说,这点本钱亏空了,也没有什么大不了,只道:“嫂子,你和哥赚钱也不容易,一定要小心。”   说话间,外面就响起了刹车声,不一会,侯卫国就提着手包走了进来。   “小三,我正想找你,有事要跟你说。” 第160章 阴差阳错(四)   “我看过卷宗,上青林的案子里的受害者,是不是一只眼睛瞎了?”   侯卫东见大哥突然提起曾宪刚,心里奇怪,道:“有这人,他叫曾宪刚,尖山村的村委会主任,怎么说起他?”   “上青林案子的首犯一直在逃,他是累犯,犯事不少,好几件大案都涉及到他,我们的人一直在追捕他,前一段时间我们得到消息他要回家,就派人去守候,无意中发现有一个戴眼罩的人也在附近守候,后来派出所的人把他带回去询问,从他身上搜出来一把尖刀。”   侯卫东吃了一惊,随即想起曾宪刚曾经说过的话,“他以前就说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,没有想到人当真在行动,我倒低估了他,他是一条真汉子。”   “你和他很熟悉吗?”   “上青林成立了碎石协会,有五个老板,他是其中之一,我们是好朋友,而且是比较铁的哪一种。”   侯卫国进屋以后,就将警服换成了运动装,他用手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大腿,道:“听说是受害者,我的人就放了他一马,小三,现行法律是不准报私仇的,既然是好朋友,你劝劝曾宪刚,不要想着报私仇,到时候恐怕会得不偿失。”   侯卫东是学法律专业的,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得,但是想到曾宪刚家破人亡的惨状,就禁不住愤愤地道:“这只是理论上的事情,如果我是曾宪刚,一定要将那个首犯千刀万剐,否则难消心头之恨。”   侯卫国见了太多的阴暗面,道:“这些事情太多了,久了就会习惯。”   江楚就在厨房里张罗着饭菜,她将一块老腊肉从冰箱里取了出来,在菜板上砍得砰砰作响,砍好以后,又放了些盐菜,再一起放进高压锅。   点了火,她脱下围腰,道:“你们两兄弟难得见面,好好聊一聊聊,我去买一只盐水鸭子,就是前面的那一家,味道可好了,卫国最喜欢吃。”   侯卫国疑惑地看了一眼妻子,这个小妻子什么地方都好,就是有些财迷,平时在家里总是精打细算,今天不仅煮了从四川城口县带回来的农家腊肉,还主动出买盐水鸭子,大方得与平常完全不同,他看了看小三,笑道:“今天是借小三的光,才能吃到城口老腊肉,这块老腊肉是我的四川城口出差时,城口的老李大力推荐的,买回来吃了一次,江楚便把这城口腊肉当成了一宝,放进冰箱里怎么也舍不得吃,今天终于让我解谗了。”   这个家有一大半倒是侯卫东资助的,江楚的热情倒也符合她的个性,侯卫国由此深知钱的用处,道:“上一次遇到小佳,她想将你调到沙州来,其实按照我的想法,既然在青林镇找钱容易,还不如就在那里多干几年,我在沙州当刑警,一个月就是千把块钱,真是没有什么意思。”   侯卫东开玩笑道:“那你就脱下警服做生意,我和二姐资助你本钱,依你的本事,说不定那天就成大款了。”   侯卫国笑着摇头道:“爸要知道我脱警服,肯定会气得双脚跳,再说我也舍不得脱这身衣服,毕竟干了这么多年,警察虽然在社会上让人不待见,可是我还是很有自豪感,我这辈子不想发财,就只有吃这碗饭了。”   “上一次被检察院逮去收拾了一回,让我明白一个道理,在岭西,在沙州,政府永远是老大,光有钱还是不行的,一个家庭必须要有政治地位。”   “从现在的发展均势来看,有钱人最终是大爷,钱多到了一定程度,就会从量变到质变,上一次新加坡一个商人过来,市政府硬是来了个一级保卫,弄得如保卫国家领导人一样,国保的那几个人已经变成了资本家的门神。”   侯卫东笑道:“量变到质变谈何容易,我还是半官半商,做官发财两不误,大哥你就安心从警,最好是弄个一官半职,成为我们家的保护伞。”   两兄弟谈话一直很放松,可是当侯卫东说起黑娃争夺上青林石场的事情以后,侯卫国神情就很严肃了,正准备说话,江楚就回了家,她将买好的盐水鸭子装进盘子里,又将高压锅关掉,然后开始坐在厨房理菜。   等到江楚进了厨房,侯卫国眼神便有些凌历了,道:“前几天我们抓了一个枪贩子,他交待买了三支仿制的五四手枪到益杨,我们队上的人正与益杨公安一起查这件事情,从内线传来消息,这枪是黑娃手下买的,虽然还没有查实,你们要特别小心。”  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以来,先忙殡葬改革的事情,后来又与李晶一起搞精工集团,就将黑娃的事情放在了一边,听了此话,吃了一惊,他立刻给曾宪刚打了手机。   “买手机就是为了通话,时常关机算什么玩意。”他又打座机,接听之人却小孙,这个小孙是曾宪刚的外侄,长期守在曾家,侯卫东与其很熟悉,就不客气地道:“曾宪刚在哪里,怎么把手机关了。”   小孙被话筒里传来的不客气的声音吓了一跳,正想发火,却反应过来是侯卫东的声音,连忙道:“曾主任的手机丢了,他现在不在家里,不知到哪里去了。”   侯卫东就交待道:“你给矿上的人说,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安全。”   小孙道:“侯镇,我们石矿的安全员天天在岗上,炸药当天归库,应该没有问题。”   “我说的不是这个,听说黑娃他们买了手枪,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你们要小心一点。”   小孙曾经参加过三叉路战斗,慌张地问道:“他们手里有枪,这怎么办?”   “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,小心使得万年船,不可不防,你立刻找到曾宪刚,让他给我回个电话。”   挂了电话,侯卫东就心神不宁,他接连给秦大江和习昭勇都打了电话,结果秦大江的手机只是不停地响,却无人接听,打座机也无人接听,习昭勇则关机,他只得给狗背弯石场打了一个电话,还好何红富还在石场,接了电话,就连忙做起准备。   侯卫国成天与各色人等打交道,眼光也端是历害,道:“小三,说到底,你也是官场中人,这黑道中的事情少插手。”   侯卫东只是点头。   侯卫国见他有些敷衍的成分,就告诫地道:“共产党最怕认真两个字,到时候算总帐,搞一次严打,不知多少人又要进去,就算你家财万贯,到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”   听到大哥提醒,侯卫东就迅速梳理了自己的事情,所有的法律手续都齐备,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,道:“哥,我是学法律的,不会让人抓住把柄。”   江楚在屋内忙前忙后,盐水鸭子、四川城口的老腊肉、炒肉丝、青椒皮蛋等菜都摆上了桌子,发出诱人的香味。侯卫国咽了咽口水,道:“江楚,我真是没地位了,要靠了小三才能吃上这盐水鸭子。”江楚撇了他一眼,只是招呼侯卫东。   回到新月楼已是八点,小佳还没有回来,估计还在粟家打麻将,侯卫东就把手机放在顺手的茶几上,边看电视边等着小佳回来。   九点,侯卫东又给曾宪刚家中打电话,曾宪刚仍然不在,他又给习昭勇家中打电话,这一次打通了,却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:“习昭勇喝醉了,有事明天说。”说完就将电话挂断。   给秦大江打过去,倒是本人接的电话,他哼哼哈哈说了半天,侯卫东听明白什么事情,“习昭勇过生日,请大家在场镇吃了两台酒。”   “狗日的一群醉鬼,怎么不吸取曾宪刚的教训。”侯卫东气得不行,骂了几句,只得将电话挂断,他打定主意明天就回上青林,好好商量一下黑娃的事情。   小佳晚上十一点回家,心情很好,上了床就主动去撒娇,将侯卫东弄得热情澎湃,激情之后,一夜无梦。   第二天早上九点,两人都还未醒,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。   听清楚了第一句话,侯卫东就从床上蹦了起来,他声音格外的高亢尖锐,道:“什么,你再说一遍。”   习昭勇的声音则比得上超音速飞机的噪声,“秦大江被人用枪打死了。”   “他妈的,是谁干的。”   “刑警大队和派出所的人正在朝这边赶,我一个人在保护现场。”   冷汗就如疯狂的暴雨,从侯卫东额头冒了出来,他手忙脚乱穿起衣服,对床上的小佳道:“出大事了,秦大江死了,我要赶回上青林。”他急急忙忙打通了李晶的手机,不容置疑地道:“我是侯卫东,派了一辆车,我要赶回上青林。”   李晶此时正在沙道司的办公室里,听到侯卫东如此急切,就道:“你等着,我把车派到新月楼门口。”   小佳跟着追出来的时候,侯卫东正站在新月楼大口焦急地等车,小佳转身就去买了牛奶和面包,安慰道:“事情已经出了,急也没有用,还是吃点东西。”   侯卫东也不说话,接过面包就啃,慢慢也就平静下来,暗道:“每临大事有静气,不要慌。”   小佳伸手给他擦了擦眼屎。   一辆越野车就停在门口,车上司机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,他摇下车窗,看了看周围的情况,就对侯卫东道:“请问你是不是侯镇长?”   上了车,侯卫东对小佳挥了挥手道:“你回去吧,不用担心我。”   小佳心跳得很历害,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故事,突然发生在眼前,让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。   车过益杨,侯卫东彻底平静了下来,他给秦所长打了一个电话,秦所长声音很冷岭,道:“现在刑警队的正在勘察现场,结果没有出来,地上有七八个弹壳,秦大江中了四枪,头上一枪是致命伤。”   “肯定是黑娃干的。”   “没有证据。”   “我刚从沙州回来,侯卫国说有几把枪流入了益杨,这就是线索,沙州刑警也要追查这几把枪。”   事情出在了青林镇,秦所长压力特别大,得到这个消息以后,立刻给现场负责人李大队长说了几句,李大队长取出手机,道:“小闻,将沙州的两人上刑警请过来,帮助我们破案。”   侯卫东放下手机,就给赵永胜和粟明报告,两人也得到了消息,赵永胜脾气很大,道:“你是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,昨天跑哪里去了,赶紧回来,县委很关心这件事情,还等着我们拿报告。”   打了一通电话,侯卫东便彻底冷静了,坐在车上苦思对策,作为上青林石场的当事人,他用屁股也想得出来,这肯定是黑娃一伙干的好事。   这时,曾宪刚打电话过来,道:“疯子,出事了。”   “你他妈的,死哪里去了,昨天我让你回电话,你耳朵打蚊子去了。”   曾宪刚被骂了一顿,也不回嘴,道:“我今天早上才回上青林。” 第161章 激变(上)   侯卫东心情实在恶劣,挂断电话以后,就在车上瞪着眼。李晶的司机很有些老成,只管开车,也不说话,他的技术不如李兵来得潇洒,很朴实,但是速度也不慢,不知不觉开到了上青林。   到了秦大江门口的公路,侯卫东道:“就停在这里,辛苦你了,今天我有事,就不留你,改天我到沙州来请喝酒。”那司机摆摆手,道:“侯镇,不客气,注意安全,那些人很歹毒。”   秦大江屋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,指指点点,有说有笑,侯卫东近似粗鲁地将推着他们,被推的村民见是侯卫东,骂人的话就全部缩回肚子里。   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里面,表情严肃而冷漠,见侯卫东钻了进来,一名警察就喝道:“出去。”侯卫东也不理他,喊道:“秦所长。”在自己辖区内出了两次大案,秦所长冷汗就没有停过,他见侯卫东钻了进来,连忙走过来,对旁边的警察道:“这是青林镇分管政府的侯镇长。”   刑警是警察队伍中的佼佼者,和地方联系不如派出所紧密,那名警察就对地方官员并不客气,道:“你就在这站着,里面再勘察现场。”   在晒坝上画着几条白线,白线内还有一摊血迹,这应该就是秦大江受害时的地点,秦所长在一旁道:“秦大江遇害时,正在晒坝里站着,他老婆在小坡上干活,只是听见几声枪响,回来以后就见到秦大江倒在地上。”   侯卫东被发配到上青林以后,就长期和秦大江在一起厮混,能当上青林镇副镇长,秦大江也是功不可没,看着白线条框出来的秦大江图案,想起他粗豪的笑容,侯卫东眼角湿漉漉的,一小粒泪水从脸颊流下,快速地流进了嘴里,味微咸。   这时,又进来几个警察,听他们打招呼,应该就是沙州刑警,也就是侯卫国所在大队的民警,为追查非法枪支而来。   现场勘察以及调查走访结束以后,侯卫东、习昭勇和曾宪刚就一齐来到了上青林的政府小院里。   往日碎石协会商量事情,都是侯、习、秦、曾四个人,今天少了大呼小叫的秦大江,场面就冷了许多。   曾宪刚戴着眼罩,脸色极为阴沉。   前一段时间,曾宪刚花钱请了上青林的一个小偷,这个小偷也是曾家屋里的,算得上远房侄子,在他劳教的时候,曾宪刚作为村委会主任,时常照顾其父母,因此这个小偷出来以后,就很听曾宪刚招呼。   曾宪刚带着曾三,来到了逃脱首犯老家,曾三就进屋偷了照相片出来,有了照片,曾宪刚就拿着照片在此守候了好几天,结果一无所获,后来就被沙州刑警发现,手机、砍刀都被刑警收缴了。   刚回到了上青林,他才得知秦大江被黑枪打死,就急忙用座机给侯卫东打了一个电话。 第162章 激变(下)   黑娃已经严重威胁了上青林石场的生存,这是利益之争,除非屈服,否则激烈的斗争不可避免,这一点,已经成为上青林诸人的共识。   侯卫东道:“我想去找大哥侯卫国,他们刑警队正在追查黑枪的去处,争取沙州刑警直接插手,早些破案。”习昭勇并不同意,道:“强龙不斗地头蛇,沙州刑警如果没有地方公安的支持,也没有多大的用处,除非侯卫国是沙州市局的重量级人物。”   侯卫东又道:“我去向曾县长汇报这事,并请沙道司的人通过关系向益杨施压。”习昭勇闷了一会,道:“这件案子我们看起来很明白,但是没有关键证据,从法律角度上来说,奈何不了黑娃。”   曾宪刚阴沉着脸,听着两人议论,眼里凶光闪烁,却不发一言,等到两人都不想说话,他才道:“我在部队上学过毛主席的一句话,叫做扫把不到,灰尘是不会走的,对付黑娃这种人,只是以血还血,以牙还牙。”   习昭勇就道:“除非把黑娃杀了,否则上青林很难安宁。”侯卫东在心里同意这个观点,可是他没有明确表态支持,只道:“杀人是重罪,是否值得还要好好考虑。”   三人商量一会,没有结果。   曾宪刚回到了自己家里,家中聚着十几个小伙子,有三个打沙包,多数聚在一起打扑克。   他将那曾宪勇叫进屋,关上门以后,道:“今天秦大江被黑娃打死了,我想去报仇,你们敢不敢。”   曾宪勇是曾宪刚的堂弟,他和曾宪刚一样,也是石匠出身,腹部股肉发达,硬绑绑如几块小石头,在上青林镇,他是有名的刺头,唯独和堂兄曾宪刚关系好,他不屑地道:“有什么不敢,黑娃硬是不想活了,居然欺负到了上青林,我们去搞死他。”   他对曾宪勇道:“曾三找得到黑娃的家,我们俩人悄悄过去,断他一只手,为秦大江报仇,也为上青林消除一个祸患。”   曾宪勇从小就听堂兄的话,点头道:“这个简单,什么时候去。”他想到这,又道:“我听说秦大江的儿子秦勇和秦敢要回来,是否跟他们说这件事情。”   秦敢是秦家二小子,他和曾宪勇两人联手,在上青林打架无数,田大刀就曾被他揍成猪头,也算得上威名在外,这几年外出打工,这才慢慢地淡出了上青林。   “算了,这件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,曾三只负责带路和指人,我们两人找机会动手,黑娃有可能带枪,我们必须要干净利索地把他解决掉。”曾宪勇取出一万块钱,道:“这事有风险,你把这钱拿回家。”   曾宪勇也没有客气,将一万块钱放到口袋里,道:“曾三这人信不过,如果出卖我们就麻烦了。”   曾宪刚道:“我今天跟着曾三到益杨县城,把黑娃认准,找到他的家门以后,我才给你打电话,你就在我这里守着,随时等我电话。”   安排妥当以后,曾宪刚就和曾三做着拉石头的货车到了益杨城。   曾三是由于在益杨城屡次行窃而被劳动教养,对益杨地面熟悉得紧,作为同道中人,他知道黑娃的喜欢在什么地方活动。   七转八拐来到了新修的新城大饭店,这个大饭店名字取得很大,不过就是一个稍具规模的宾馆,连星级都上不了,只不过对益杨来说,这已算得上不错的宾馆了,在宾馆五楼设有一个赌场,在六楼就是夜总会,而二楼是餐厅,黑娃这一段时间都混在赌场和夜总会里,吃饭就在餐厅里解决。   曾三从福建回来以后,已在这里来玩过好多次,他是当贼出身,最喜欢盯人,来过几次,就知道黑娃的规律,这也是他吹牛的话题之一,曾宪刚偶尔听到他侃大山,就记在了心里。   到了吃饭时间,曾宪刚把眼罩换成墨镜,又换上流行的丝质体恤衫,和曾三一起坐在餐厅的角落,等着黑娃下楼吃饭。   等到了一点钟,才见到六七个短发小伙子下楼,他们脸上都带着凶相,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。   “穿白色衬衣的就是黑娃。”   这些小伙子都穿着短袖,只有一个穿白衫衣的,如果不是腰上皮带反别着一把跳刀,看上去就如普通的白领一样。   他们也没有进包间,就在大厅里要了啤酒,开怀畅饮。曾宪刚一直盯着黑娃,牢牢地将他的样子记在心中。   上青林,曾宪勇等了两天,没有消息,第四天中午,他正在无聊地打沙包,曾宪刚的电话打了过来,“带两把杀猪刀,晚上杀猪。”   曾宪勇带着刀,开了一辆货车就往益杨城走,然后在益杨城郊停车,步行进城。   晚上十一点过,曾宪刚和曾宪勇两人就带着锋利的杀猪刀和上青林的青杠木短棍,悄悄来到一个小院子。   小院子有两幢楼,外面有一个门卫,不过门卫是个老头,在十点钟就上床,凌晨一点再从床上爬起来关大门,完全形同虚设。   他们两人进了院子,就把底楼的把路灯弄熄,又将路灯拉索割断,曾宪刚和曾宪勇躲在楼梯拐角的黑暗处,静等着黑娃上楼。   十一点三十分,一辆小车开了进来,下来两个人,一人朝着曾宪刚和曾宪勇躲藏处走了过来,一人朝着另一幢走去。   黑娃提着一包东西,走进门洞之时,骂道:“灯泡坏了,也不换。”他正要去口袋里取打火机,黑暗中就有打过来一闷棍,这一棍打得极重,他啊了一声,就被一条黑暗猛地扼住了咽喉。   打闷棍的人是曾宪刚,扼咽喉的曾宪勇。   黑娃头上中棍之时,已经昏迷不醒,失去了反抗能力,曾宪勇在扼咽喉的时候,仍然猛力将黑娃往地上摔。   曾宪刚就提起了杀猪刀。   老婆被杀,儿子自闭,让曾宪刚痛不欲生,也就是经历这个悲惨的偶然事件,使他格外痛恨社会上的大小流氓,黑娃尽管不是杀妻仇人,却是益杨城内的黑道头目,他按住了黑娃的右手,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杀猪刀。   刀落,手断。   黑娃咽喉被死死卡住,在昏迷中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。   与黑娃一起出来的人也是益杨黑道有名的人物,年龄约三十岁,但是仍然被黑娃叫做小皮,他听到啊的一声,便顺手将跳刀取了出来,他停下来凝神听了听,却没有再次听到声音,便喊了一声:“黑哥。”   见黑娃没有回答,小皮就以为黑娃走进了门洞,晚上喝了酒,头昏脚软,小皮便没有走过来,提着刀,上楼。   曾宪刚提着断手,道:“成了,走。”   两人不慌不忙地离开院子,曾宪刚把手套取了下来,包着断掌,然后朝着城郊走去。曾宪勇虽然说打架无数,却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,在街道上越走越快,曾宪刚就道:“慢点,慌个鸡巴。”   出了城,汽车发动以后,曾宪刚这才松了一口气,车开到半山腰,曾宪刚叫了声停,他拿着手电,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一段,然后摸上山,将染血的衣服、手套和杀猪刀、短棍扔到了一个天然的深井中,这个深井只有一米多宽,但是据说深不见底,到底多深,无人能知。   侯卫东得知黑娃被砍手的消息,已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,青林镇殡葬改革是在曲折中前进,好几个村都收了五千元的占地费,但是接连又遇到两户强行下葬的,民政局启尸队过来挖坟墓的时候,一名队员被砍了一刀,派出所当场就将砍人者抓了起来,这才控制了事态的发展。   另一户则是差点酿成自杀惨剧,所幸农药质量不太合格,才将一个六十岁的妇女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。   把两户强行下葬的控制住,侯卫东已是心力憔悴。   星期五下午,他正在给小佳打电话,秦所长带着李大队长就走了进来。   “李大队,你是不是找错人了,黑娃是地皮流氓,仇人多得很,被砍掉手掌只是小意思,他的命迟早要丢,和上青林有什么关系。”   秦所长见气氛不对,打着圆场道:“李大队是例行公事,来调查情况,并不是怀疑上青林的人,主要是询问一下上青林的情况。”   侯卫东不客气地道:“秦大江是基层支部书记,他在家中被枪杀,这么久无法破案,而一个流氓被砍手,你们就这么紧张,搞错没有,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刑警队。”   黑娃被砍手以后,城里刑事案件骤然增加,接连死了两个人,刑警大队压力很大,李大队对上青林很熟悉,他就不相信是黑社会仇杀,总是怀疑是上青林的人干的此事。 第163章 余波(一)   侯卫东心中有火气,就与李大队一个钉子一个眼,把李大队长气得够呛,不顾秦所长打圆场,甩手就走出了办公室大门。   李大队刚刚走到侯卫东办公室门口,迎面就遇到了赵永胜,赵永胜与李大队极熟,见他气鼓鼓的样子,主动伸出手,笑道:“李大队,来青林镇也不跟我打个招呼。”   就到了赵永胜办公室,李大队道:“赵书记,分管政法的领导脾气不小,我是按照工作程序来调查情况,他不仅不配合,还乱放大炮。”   秦所长在一旁解释道:“侯镇长和秦大江是好朋友,秦大江死了,他心情不好,李大队不要多心。”   赵永胜问道:“你要负责黑娃的案子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   李大队就简单地介绍了黑娃的事情,道:“我不管黑娃是什么人,只要是到了我手中的案子,就要认真办,办成铁案,秦大江的案子不归我负责,侯卫东有气,但是何必把两件事情扯到一起。”   在益杨县的乡镇中,青林镇是案件多发区,李大队对青林镇也不陌生,这次黑娃脑袋被敲破,右手被砍断,他第一反应就觉得是上青林的人所为,在城里布置了相关警力以后,他就到青林镇来调查情况。在上青林走了一圈,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,听说侯卫东是碎石协会的实际头头,便下山来了解情况,谁料到在侯卫东面前碰了一鼻子灰。   赵永胜不慌不忙地扔了一根烟给李大队,道:“侯镇是沙州学院法律系毕业的,也是内行,秦所长最了解他,只是人年轻,难免气盛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   上青林接连出大案,秦所长已经得到了自己将被调离的小道消息,他更关心自己何去何从,对青林镇的案子没有多大兴趣,只是听着赵永胜和李大队谈事情。   谈了一阵,李大队就起身告辞,由于高副县长没有来,他也没有过多挽留。   下了楼,秦所长道:“李大队,按我私下的看法,黑娃这种杂皮,遭砍了也是活该,何必查得这么认真,这上青林数千人,你没有线索,光凭怀疑解决不了问题。”   “我这一次来,就是来实地看一看,从直觉上讲,我还是认定作案人应该在上青林。”李大队也是老刑警,破了不少案子,他看不少材料,很相信自己的感觉。   “李大,办案是讲证据,就算是你的判断没有错,没有证据,你去抓鬼大爷。”秦所长又道:“侯卫东批评得没错,秦大江是基层党支部书记,他被杀了,也没有见刑警队这样认真,黑社会头目被砍,就如临大敌。”   这句话不好听,却是事实,李大队长只得苦笑道:“黑娃被砍伤以后,城里接连死了两个人,张局长将刑警大队盯得紧,要求我们尽快破案,至于秦大江的案子,是由王大队在负责。”   秦所长叹道:“黑娃被砍手,案子就由刑警大队一把手亲自来办,秦大江被枪杀,性质不知要严重多少倍,却是由副大队长来办,现在的事情,真他妈的说不清楚。”   这就涉及局领导,李大队就不愿意多说。   秦所长见李大队作势要上车,再次邀请道:“李大队,中午我把侯镇喊出来,他是性情中人,所以对秦大江之死耿耿于怀,这种人现在少见。”李大队一屁股坐上车,道:“算了,事情还多,改天我来请你。”就在上车的时候,他随意地问道:“对了,那个独眼主任叫什么名字?”   “曾宪刚。”   李大队回想了一会曾宪刚的神情,对秦所长道:“我回去了,麻烦你注意一下上青林的动向,特别附近老百姓有什么传言。”   等到李大队走了,秦所长就回到侯卫东办公室,道:“黑娃的事情,你当真不知道?李大队看来是把上青林盯住了。”   侯卫东确实不知道曾宪刚做了出这事,道:“为了黑娃把上青林盯着,这个李大队要么是有毛病,要么是心存不良。”   “如今益杨公安局,中层骨干大部分是警校毕业的,李大队是警校毕业生中的佼佼者,办了不少大案子。对了,他应该是侯卫国的校友,年级比侯卫国高几界,他们两人说不定认识。”   秦所长说到这,便打开手包,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,道:“侯镇,这一段时间局里面的人经常下来,所里招待费用了不少,所里的钱只有那么几个,这事你最清楚,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报了。”   侯卫东接过一叠发票,粗粗看了看,这一叠发票至少有四、五千块钱,他也不说话,就一张一张地看,过了一会,才道:“怎么这么多?”   秦所长就叫苦连天,“现在物价涨这么高,随便喝瓶酒就是一、两百,为了办好秦大江的案子,我只能超标准招待,招待得好,那帮大爷办案子也就认真些。”   侯卫东暗地里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秦所长的传言,但是他没有说破,道:“秦所,你把这些票据分成两部分,我让苏主任给你报销一部分,碎石协会帮你报销一部分。”   秦所长就挑了一千七百块生活发票,放在桌面上。   苏主任接到电话以后,坐下来喝了几口茶,这才慢条斯理地上了楼,屁股刚落坐,侯卫东就将一叠票据递给了他,用不容推脱的口气道:“派出所最近接待任务重,这里有一千多票据,你处理一下。”   苏主任眼睛一下就瞪大了,他为难地道:“派出所的事情,社事办肯定要支持,只是这个月发误工补助太多了,能不能少一点,或者等到下个月才报。”   殡葬改革以后,社事办的收入迅速提高,侯卫东从头参加了此事,对此是心知肚明,道:“殡葬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效,派出所功不可没,你就咬咬牙,将这笔钱报了,此后有什么事,秦所长自然会安排。”   此事摆到了明面,苏主任没有办法,只能照办,否则不仅要得罪侯镇长,也要得罪秦所长,他挤出笑脸,道:“既然是派出所的事情,当要好说,等一会让夏公安过来拿钱。”   秦所长道:“用不着这样复杂,我跟你到办公室去。”   苏亚军就明白过来,这肯定是给秦所长私人的单据,想到是给私人报帐,他心里反而痛快了许多,毕竟人情做了人情在,说不定有一天就用得着派出所的人。   秦所长和苏亚军刚走一会,杨凤就走了过来,道:“侯镇,等一会高副县长要来,在小会议听取殡葬改革的汇报。”侯卫东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,已是接近十一点了,他道:“高县长是临时通知的吗,怎么现在才给我说。”杨凤道:“我也不清楚。”侯卫东从抽屉里取出一包岭西牛肉干,道:“这是我在沙州带回来的,据说是最新产品。”   杨凤道了谢,就高高兴兴地下了楼。赵永胜端着茶杯,来到了侯卫东门前,道:“侯镇长,到小会议室来。”两人在小会议室坐定,赵永胜就主动扔了一枝烟,道:“刚才李大队找了你?”   当赵永胜和李大队打招呼的时候,侯卫东就猜到赵永胜来问此事,他实话实说,“黑娃被砍断手,李大队没怀疑是上青林干的,却又没有证据,我就顶了他几句。”   赵永胜语重心长地道:“李大队是刑警大队长,是全县有名的破案高手,今天到青林镇来了解情况,你作为青林镇分管政法的领导,就要好好配合工作,不能感情用事。”   从道理来说,赵永胜说的一点没有错,可是从情感上,侯卫东还是有些愤愤然。   正说着,粟明拿着笔记本走过来以后,赵永胜转变话题,道:“高县长是今天上午九点给我打的电话,主要是调研殡葬改革工作,我们把情况先汇兑一下,侯镇,你先说。”赵永胜心中有苏主任写的总结,只是觉得材料太单薄了,就让侯卫东再说几句。   侯卫东对殡葬工作熟悉得紧,也没有思索,就将青林镇殡葬工作的现状、主要工作经验、存在的问题讲了六条,赵永胜在本子上记了好几点,暗道:“侯卫东干工作真是不含糊,苏亚军弄了二个多小时,还不如侯卫东随便讲的几条,有水平的人就是不一样。”   等到赵永胜出去方便的时候,粟明道:“今天趁高县长到青林镇,把敬老院的事情汇报一下,据我所知,高县长对新敬老院的方案很赞同。”   侯卫东心道:“你不愿意得罪赵永胜,却把我推到第一线,将我当枪使,未免不太仗义。”不过,对于修新镇的想法,侯卫东是真心赞成的。   高副县长原来是沙州市委办公室的干部,他刚满四十岁,这个年龄当上副县长,说老不老,说嫩不嫩,便很是沉稳,当赵永胜介绍到侯卫东之时,他特意看了侯卫东一眼。 第164章 余波(二)   高副县长和民政局一把手牟仁厚坐在圆桌的上首,赵永胜、粟明、侯卫东、苏亚军坐在下首。   赵永胜的笔记本上只是写了几条提纲,记了十几个数据,他长期从事基层工作,经常在大会上讲话,口才颇为不错,加上他熟悉殡葬工作,就没有用稿子,甩开稿子,他汇报起来更是头头是道。   高副县长频频点头,等到赵永胜汇报完了,他就问道:“去年和前年的死亡人数是多少,今天前五月的死亡人数是多少,有多少火化,多少人土葬,收了多少钱?”一边问,一边翻着一份表册。   赵永胜是第一次与高副县长打交道,没有料到他工作这么细致,就斜眼看着粟明,粟明只是记得大体的数据,见高副县长在翻表册,就不敢乱答,用余光示意侯卫东。   侯卫东见两位主官答不上来这一串数据,也就顾不上谦虚,自从殡葬改革纳入了议事日程以后,他就象修上青林公路一样,多数事情都亲历亲为,这些数据就如小佳的生日一样,深深地印在了头脑中,他不慌不忙,一口气将这几个数字准确地报了出来。   高副县长面前放的正是由民政局提供的相关数据,他见侯卫东的数据未差分毫,和牟仁厚对视一眼,赞许地点了点头。   高副县长习惯性地用手扶了扶眼镜,道:“粟镇长,你还有没有补充?”   镇委书记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,此时,赵永胜已经汇报完毕,即使粟明真有不同的想法,也不能当着面汇报,这是官场的潜规则,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,道:“赵书记汇报得很全面,我没有什么补充,只是我说一点,殡葬改革是涉及面广,矛盾激烈,必须要在镇党委的高度重视之下,集中全力,才能将此项工作做好。”   这个马屁,让赵永胜很是舒服。   高副县长没有再征求侯卫东的意见了,道:“我走了七个乡镇了,今天到了青林镇,感到最满意,这项工作是全县的重点工作,调研结束以后,民政局要向县委县政府写报告。”   他稳重地道:“我认为,青林镇的工作很到位,表现在五个方面,一是领导高度重视,成立了领导小组,多次在党政联席会上进行商议;二是前期的宣传工作很到位,通过了会议、广播、标语、学校等多种形势进行宣传,横向到边,纵向到底,进行了全方位的覆盖,细致的宣传是做好殡葬改革的基础,有些乡镇在这方面做得不好,出的事情不少,教训是深刻的;三是措施得力,青林镇在政策充许的范围内,将返回向村社倾斜,极大地调动了村社干部的积极性;”   “四是现场处置果断,现场很复杂,人员也多,……”   “五是成绩斐然,这不是凭空说的,是靠数据说话,……”   得到了高副县长的充分肯定,大家都很高兴。   此时已是中午十二点,赵永胜便提议,“高副县长,时间也不早了,我们先去用餐。”   高副县长用手扶了扶眼镜,合上笔记本,道:“虽然说中午不准喝酒,但是青林镇殡葬工作搞得好,我就破例,敬各位几杯。”   赵永胜忙谦虚道:“青林镇的工作距离政府的要求还很远,高县长敬酒,折煞我们了。”   几个人站起来就朝外走,刚走到院子,高副县长忽然想起一事,道:“赵书记,我看了你们新敬老院的方案,很不错,我们再花一点时间,到现场去看一看。”   赵书记笑道:“已经到了吃饭时间,人是铁饭是钢,若是高副县长到青林镇挨了饿,我可受罪不起。”   高副县长是新任县官,很有工作积极性,道:“既来之,则安之,看了新地址,再去吃饭。”   牟局长道:“若是这新敬老院可以,就作为民政局在乡镇的试点,补助也可以多给一点。”   粟明没有料到高副县长突然要看新敬老院,知道这是一个说服赵永胜的绝好时机,接过牟仁厚的话头,笑道:“牟局长开了金口,这钱我无论如何也要争取。”   牟局长忙道:“我听高县长的,他只要认同新方案,我就负责后勤保障。”   话说到这一步,赵永胜只得带着众人前往侯卫东曾经提出的新地址,他满脸笑容,只是看着侯卫东的笑容有点冷,暗道:“这个侯卫东确实能干,却太不懂规矩,把自已否定的方案拿到民政局去,这完全是逼宫。”   侯卫东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青林镇,此时高速公路建设渐渐加快速度,而黑娃被砍了手掌之后,益杨城的流氓便不再来滋事,上青林的碎石便源源流被运了出来。   运出去的是碎石头,拿回来的却是晃眼的真钞票。   去意已定,侯卫东便也不惧赵永胜,当然,也没有必要和赵永胜计较,毕竟,官场中许多事情都会流传的,若得了一个刺头之名,或许会给将来的发展带来障碍。他就装作不知赵永胜的不满,跟在众人身后,上了小坡。   虽然只是一个小坡,可是上得坡来,视线顿觉一爽,一大片平整的田土就在眼前,青林镇是山地,这等二、三百亩以上的平地,实在不多见。   高县长提出看敬老院,纯粹是一时兴起,而粟明则一直在盘算着说服赵永胜,高心情极佳,迎着山风,指占着新敬老院的地点,道:“此处地势宽阔,坐南朝北,空气通畅,距离场镇很近,是修新敬老院的绝佳地点。”   高副县长很满意这个地点,道:“原先的地点太窄了,没有发展余地,这地点做敬老院着实不错,赵书记考虑事情周全,这是青林镇五保老人的福气。”   到此时,赵永胜也只得同意新方案。   就在高县长与青林镇众人开怀畅饮之时,在益杨城医院,威震一方的黑娃如霜打过的茄子,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,他右手被砍断,最可恨的是凶手居然将手掌带走了,就算是岭西能植断手,也莫奈何。   “小皮和大勇怎么还没有来?”他对着自己的一个手下吼道。   那个手下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,他带着刀守了黑娃两天,也不耐烦,只是在黑娃积威之下,不好发作,这两天时间,他看出了端倪,小皮哥、大勇哥只来过一次,就再也没有露面了,从这点可以看出,断了手的黑娃,已经不是黑娃了。   此时听到黑娃责怪,趁机道:“我去找他们。”也不等黑娃点头,便溜了出去。   黑娃就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楞,这一次受伤醒来,他渐渐发现不对味,为了怕人在医院报复,他让小皮派四个人保护自己,最初几天这四人还守在屋里屋外,但是小皮、小勇久不露面,这四人便一个又一个脚底抹油,溜之大吉。   在病床上暗自骂了一会,他妈妈这才端着鸡汤走了过来,道:“黑娃子,伤好以后,搞个正经营生,以前的事情不要做了,你平时总说兄弟如何多,其实一个也靠不住。”   这话点到了黑娃的痛处,他恨恨地道:“这些狗日的,想甩开老子,没有这么简单。”他表面坚强,可是想到光秃秃的右掌,也暗自寒心。   用左手拿出一部新手机,这是他与心腹阿强单独通话的手机,除了阿强,没有任何人知道。拨了好几次,才打通小强的电话号码。阿强正在和一位肥美女人嘿咻,忽然左腰的一部手机响了起来,他知道这是黑娃的,一边动作一边接通电话。   “阿强,我是黑娃,哥哥受难了,被人砍了手掌。”   阿强闻言全身一僵,道:“黑哥,是谁干的。”  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   阿强翻身起床,把胖妓女推到了一旁,道:“我尽快赶回来。”   黑娃道:“暂时不要回来,小皮和大勇不对头,回来小心被卖,等一段时间,我再给你打电话。”   用黑枪打秦大江,便是阿强出的手,此时黑枪被藏在益杨的一个隐蔽处,他人就到了福建,益杨公安局一直没有查到这条线索,黑娃也不想轻易启用阿强。   “想玩,黑娃虽然断了手,还是玩得起。”他望着断臂,心道:“若查出是谁干的好事,我定要剐了他。”   恨虽然恨,就是他弄秦大江一样,别人也悄无声息地弄了人,他树敌颇多,实在不知道谁是真正的敌手。   黑娃妈妈口碎,道:“到底是谁砍你,黑娃子,你当真不知道,这几个小伙子都走了,干脆让你爸爸来守你,免得不安全。”   黑娃在床上想了一会,道:“妈,你去给我办转院手续。” 第165章 余波(三)   医院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,这个味道让黑娃的妈妈神色黯然,对于这个做了无数坏事的儿子,她恨之入骨,几次想断绝关系,却又始终狠不下心,出了房门,她抹了抹眼泪水,就到楼下医生办公室去办理出院手续。  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好站在护士站,他的脸上有着长期晒太阳的健康肤色,有礼貌地问道:“请问黑娃在哪个病房?”护士站里面是一个小护士,她是才从沙州卫校分来的实习生,昨天刚刚上班,并不知道黑娃的威名,就笑道:“我们这没有叫黑娃的病人,请问他的大名是什么?我帮你查。”   黑娃是黑道大哥,大家都叫他黑娃,其大名反而很少人知道,这个年轻人被护士问得楞了楞,道:“就是手掌所砍断那个人。”小护士翻看了一下本子,道:“你说是的林守礼,他住在五一二房间。”   年轻男子不快不慢地来到五一二房间,站在门外看了一眼,见病房里面果然没有人守护,一个男人平躺地床上,一只手缠着白色的纱布,他暗自摇头,心道:“江湖友情、哥们义气完全是鬼扯,叶明月说得没错,黑娃已是废人一个,没有人肯为他卖命。”   年轻男子推开门,轻轻地喊了一声:“黑娃。”   黑娃长期做坏事,警惕性极高,见进来一个陌生高个子男子,语气虽轻,神情却不善,便心生警惕,没有回答他,悄悄地用左手摸着一把跳刀,在被单下面弹开锋利的刀刃。   年轻男子瞪着黑娃,嘲笑道:“黑娃,你也有今天。”黑娃已知道来者不善,道:“你是谁?”左手更是紧紧握住了跳刀。   那个年轻人见桌上有一杯水,便笑吟吟地端起水杯,手腕一翻,就将这杯水倒在了黑娃头上,黑娃忍住气,左手的刀也没有亮出来,只是道:“我们无冤无仇。”   年轻人不等他说完,打断道:“你是废人一个,老子要玩死你。”他伸手抓住了黑娃受伤的右手,用双手猛地一拧,黑娃手上创口就完全破裂,他惨叫一声,左手就挥刀狠命地朝年轻人扎了过去。那年轻人没有料到黑娃左手还握着刀子,差点被刺中,急忙往后退了一步。   黑娃挥动着跳刀,恶狠狠地道:“你这是宝器,老子一定要弄死你。”年轻人没有想到躺在床上病猫还这么嚣张,拉住了黑娃的一条腿,就把他往床下拖。黑娃妈妈正好回来,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儿子,喊了一声:“你干啥子。”扑上去紧紧抱住年轻人,张嘴就咬了过去。   年轻人猛地甩了一下腰,居然没有将这羸弱的女人甩开,他后肘一用力,把黑娃妈妈打得坐在地上。   这时,黑娃已经半坐着,左手挥舞着跳刀,他左手用刀不太方便,被年轻人轻易地捉住了手腕,随后就看到一个硕大拳头砸了过来,黑娃眼眼里冒出了一万多朵金花,随后鼻血就如瀑布一样喷涌而下。   黑娃妈妈抱住了年轻人的大腿。   恰在这时,刑警队两位民警出面在门口,他们是侯卫国的手下,正被派来询问黑娃,见里面打了起来,一个历声道:“我们是公安局的,都给我住手。”另一人就提着手铐冲了过去。   那名年轻人见两名警察到了,暗叫一声晦气,便停止了行动,黑娃则满脸鲜血躺在床上。   一位民警检查了年轻人的身份证,脸色沉了沉,他对另一位民警递过去一个眼色,又对年轻人道:“我有事问你,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。”这位民警是专案组民警,知道秦敢的名字,见他在病房中打人,也就上了心。   这名在病房打人的年轻人,正是秦大江的二儿子秦敢。   秦大江有两个儿子,老大名为秦勇,老二叫做秦敢,秦敢酷似秦大江,一幅好身板,在一米八左右,他虽然不是石匠,却天生力大,五十斤的石锁举起来就如玩一般,正因为此,他少年时期打架从不吃亏,也是上青林的一个人物。   在广州混了几年,秦敢已有少年变成了胡子硬硬的青年人,他和哥哥秦勇在广州城外开了一个小型修理厂,近年来,为了和来自各地的野小子们争夺地盘,与湖北人、四川人、东北人都打过架,也算是胆大之人,修理厂生意慢慢开始红火起来。   秦大江的石场上路以后,几次让他们哥俩回来一个,两兄弟一个都不愿意回家,这一次父亲被枪杀,秦勇恰好带着人与一帮东北人干架,实在走不开,就让秦敢回来办理父亲的后事。   秦敢回到益杨以后,悄悄回了一趟上青林,见过母亲以后,得知了开石场前前后后的情况,便将目标锁定在黑娃。   他找到了一位初中同学叶明月,叶明月成绩不好,最喜欢看港台片,初中毕业以后,秦敢去了广东,他从学校出来以后,就在益杨城里混,后来被人捅了一刀,变成了瘸腿。从叶明月口中得到了益杨黑道的许多情况,秦敢暗自准备动手做了黑娃,正在筹备之中,黑娃却突然被人砍了右掌,受伤之初,黑娃身边尚有不少兄弟,还不时有警察在医院晃动。   秦敢原本想等到黑娃出院以后,再找机会砍他一只手,正在找机会的进候,大哥秦勇带人与东北帮打了一场群架,受了重伤,秦敢就急着要赶回广东,黑娃的事情就只有放在下一步,但是不教训黑娃,实在出不了胸口恶气,所以就大白天闯到医院来。   很不巧,被刑警队碰了一个正着。   刑警队将秦敢带了回去,检验了秦敢的机票、从岭西回来的汽车票,从时间上并不能排除了秦敢作案的可能性,公安局谭副局长亲自找来电话,命令刑事拘留秦敢。   就在秦敢被刑事拘留的时候,青林镇的张家馆子里,高副县长正在和青林镇诸位领导虽喝酒,他对青林镇殡葬工作很满意,也就破例中午喝酒,与每个人都碰了一杯。   高副县长就要离开的时候,依次与青林镇的几位领导握手,握到侯卫东的时候,道:“我和老粟是好朋友,这一次到益杨县工作,他跟我说起过你,他在下一个月要到益杨县。”   他使劲摇了摇手,夸道:“小侯工作扎实,很不错。”听到老粟之名,侯卫东心里就一片雪亮,这肯定是粟明俊在给自己打招呼,他也不多说,恭敬地道:“以后请高县长多多批评帮助。”   侯卫东与高副县长对话之时,赵、粟两人都在身旁,赵永胜眼角不易觉察地跳了跳,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粟明,心道:“高副县长所说的老粟是什么人,县里没有领导姓粟,印象中,只有沙州组织部副组长姓粟。”   粟明本姓粟,所以对姓粟的官员很敏感,他立刻想到了沙州组织部副部长粟明俊,这位名字比自己少了一个字的官员,手握大权,他暗道:“如果侯卫东真有这条关系,那就要好好地用一用。”   三人各怀着心事,看着高副县长的车离开了大院,汽车虽然带起了一些灰尘,但是与前几月铺天盖地的情景相比,已经大有改观,三人有说有笑地朝大院走去,正在上楼梯,派出所秦所长赶了过来。   “赵书记,刚才接到刑警队的电话,说是秦大江的儿子秦敢带着刀跑到医院去,已经被刑拘了。”   赵永胜停下脚步,道:“你说清楚一点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秦所长道:“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。”赵永胜就道:“秦大江是老支部书记,很有威信的,青林镇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情,会让村干部们寒心,侯镇长,你、刘书记和秦所长跑一趟,看一看具体情况。”   秦所长道:“派出所警车到上青林调查情况去了,我这没有车辆。”粟明就道:“让小张送你们去一趟。”   侯卫东、刘坤和秦所长很快就了益杨县城,找到了刑警大队办公室。李大队正在看秦敢的询问笔录,抬头看到秦所长,又看到跟在身后的侯卫东和刘坤。   秦所长自顾自坐在李大队对面,问道:“听说秦敢到医院去闹事,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   陈大队把材料放下,道:“已经刑事拘留了。”   侯卫东心里一惊,道:“陈大队,听说他是在医院打了人,这是治安案件,怎么就刑事拘留了。”   陈大队不理睬侯卫东,对秦所长简单讲了情况,又问:“山上的情况如何?”   “所里的民警周强已经到了山上,调查了情况,他们直接到这来。”秦所长主动给陈大队发了一枝烟,道:“陈大队,从常理分析,如果秦敢是凶手,他一定不会在大白天出现在医院里。”   陈大队从来没有认为秦敢就是砍手凶手,也没有任何证据指证秦敢,只是分管局长谭局长发了话,他也没有办法。   侯卫东问道:“陈大队,秦敢身上有没有刀具?”   陈大队白了他一眼,还是答道:“刀具倒是没有,但是他到医院打人,性质很恶劣。” 第166章 余波(四)   秦所长留在刑警大队,侯卫东则沮丧地离开了刑警大队,侯卫东又给治安科刘副科长打了电话,听说是谭局长打的招呼,刘副科长道:“侯镇,这事我无能为力,你还是找其他的人。”   刘坤进入刑警队以后,基本上没有说话,他就如一个旁观者,一脸平静地看着侯卫东在忙碌。   侯卫东对刘坤根本不抱希望,有意为难他一下,同时心中也抱了两分希望,因为刘坤父亲是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长,而柳部长是他姐姐刘莉的岳父,这两个常委在县里也算是头有脸的人,如果他们出面保秦敢,问题应该不会太大。   “刘书记,秦大江是独石村的支部书记,基层干部被枪杀了,儿子又被刑拘了,我们作为青林镇党委政府的领导成员,能不能找赵书记或是柳部长汇报这件事情,请他出面说句话,肯定效果不一样。”侯卫东与刘坤关系虽然改善了一些,可是两人之间的称呼总是带着官衔,这就如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,将两人的友情生生地割开。   刘坤对于秦大江的死他很有些快意,选举结束以后,他从一些干部只言片语中,猜到了侯卫东跳票成功的主要参加者,秦大江正是其中之一,而是主要策划者,听说他被枪杀,刘坤在无人的地方大笑三声,道:“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候不到,时候一到,一齐报销。”   刘坤慢条斯理地道:“这事是公安局业务上的事情,我们两人都是副职,没有主要领导的授意,擅自向县委赵书记汇报,这不合规矩,而且秦敢在医院打人,也是咎由自取,青林镇党委政府没有义务替他求情。”   前面的话还有道理,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,侯卫东心中火就嗖嗖地往上窜,他压住了火气,道:“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,不说秦敢的事情,就是秦大江被杀头一事,我们青林镇也应该向柳部长汇报,这点没有错吧,如果连汇报真实情况都不敢,以后村社干部谁还会真心真意为党委政府办事。”   侯卫东话中有话,气势十足,刘坤犹豫了一下,表面上屈服了,道:“我先打一个电话,看柳部长是否在办公室,如果柳部长在办公室,我们就争取去汇报秦大江的事情。”侯卫东立刻取出手机,道:“柳部长多少号码,用手机打。”   刘坤接过电话,就给组织部办公室打一个电话,“杨主任,我是刘坤,柳部长是否在办公室?”杨主任与刘坤很熟悉,热情地道:“刘书记,柳部长在办公室和肖部长谈事情,你要过来找他吗,我给他报告一声。”刘坤道:“既然这样,我等一会再打过来。”   挂断电话,刘坤把手机还给侯卫东,道:“柳部长在岭西省开会去了,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。”   侯卫东心里只有三分指望刘坤,此时见他百般推脱,就脸色一沉,一本正经地道:“刘书记,你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,赵书记请你出马,就是要走正规渠道,将秦大江的事情反映出来,引出县委的重视,你还是要多想一些办法。”   刘坤见侯卫东咄咄逼人,赌气道:“柳部长出差,我有什么办法。有一点我要说清楚,秦敢在医院打人,这是违法行为,现在还不知后果如何,公安局坚持不放人,也有他们的道理,我们都是学法律的,地方行政干扰办案,有碍司法公正。”刘坤打定主意不插手秦敢的事情,就在话里先将自己撇清。   等到刘坤离开,侯卫东召了一辆出租车,朝县政府赶了过去。曾县长正在开会,接到侯卫东的电话,道:“我在开会,你到办公室等我一会,你到秘书科找小李,这是新来的秘书。”   上了政府大楼,侯卫东在秘书科门口看了看,里面还是老样子,四张桌子上堆着零乱的文件,每张桌上都配有微机,与以前相比,这是最大的变化。   两个年轻男子坐在电脑后现,正在噼噼啪啪地打字,侯卫东与曾昭强原来的秘书很熟悉,如今的秘书小李,他还是第一次接触。   一位男子见有人进门,就问道:“你是青林镇侯镇长吗?我是小李。”侯卫东觉得小李很面熟,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,自我介绍道:“我是侯卫东,李秘书你好。”   李秘书牙齿很黄,看来是烟茶过度所致,他笑得很灿烂,先将烟递了过去,道:“侯镇长,曾县长跟我交待了,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去等着。”李秘书是老机关了,一般的客人来,都是在秘书科等着,而侯卫东来,曾县长直接让他到办公室等,这就说明了峡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。   进了曾昭强办公室,侯卫东问道:“李秘,我看你挺面熟,以前肯定在哪里见过。”李秘也打量了侯卫东几眼,道:“我以前在人事局,前几天才调到府办。”   侯卫东一下就想起了,当初他毕业之时,为了报到,到人事局跑了无数趟,与这位小李打过数次交道,笑道:“想起了,我参加工作之时到人事局来报到,我们曾经见过面。”小李也想起了这事,道:“我也想起了,你是第一届公招生。”   “人事局是好单位,怎么调到府办来了?”   小李心道:“这位侯卫东应该和赵书记有关系,工作三年时间,就当上了副镇长。”他就感叹道:“人事局哪里是什么好单位,我这种没有背景的人,在科里坐了三年冷板凳,还是一事无成,在机关工作,三分之一的人是在认真工作,三分之一应付工作,三分之一屁事不做光说空话。”   “人事局是三分之一的人在做事,三分之二的人在说空话,所以我争取调了出来,府办虽然累,但是机会要多一些。”   侯卫东暗道:“小李工作也有几年,怎么还是口无遮拦,难怪进步得慢。”   两人聊了一会,曾昭强回到了办公室,他“呵、呵”笑道:“侯卫东,你的脚真是很金贵,至少两个月没有到我这里来。”侯卫东道:“曾县长日理万机,我怎么敢随便打扰。”   曾昭强把领导放松一些,道:“听李总说,岭西高速路已经全面开工了,上青林石场有没有能力提供足够的碎石?”   大弯碎石场已是上青林五大碎石场,曾昭强一分钱未花,已有几十万收入进帐,这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收入,又由于交通局所谓的受赌案件中,侯卫东被检察院收进去,顶住了压力,没有成为志高兄,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,这一件事情,让曾昭强对侯卫东即信任又欣赏。   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:“碎石生产没有问题,只是上青林石场遇到了困难。”   听完详细汇报,曾昭强沉默了一会,并没有马上表态,反问道:“你确信秦敢不是砍人的凶手?”侯卫东分析道:“如果秦敢是砍手掌的凶手,就不会大白天到医院去打人。”   曾昭强摇头道:“你这只是推测,法律讲究无罪推定,公安局没有证据是不会乱抓人的。”侯卫东在曾昭强面前就直言不讳地道:“益杨县黑社会成泛滥之势,公安局是要负责的,我信不过公检法。”   小李端了一杯茶过来,正好听到最后一句,不禁吃了一惊,暗道:“侯卫东是什么人,怎么这样跟曾县长说话,他们两人的关系当真不是一般。”   等到小李关门离开,曾昭强道:“我给公安局杨局长打一个电往左,看他怎么处理这事。”   与杨局长开了几句玩笑,曾昭强就问了两秦的案情,两人在电话里说了好几分钟,最后,曾昭强道:“老伙计,上青林现在是我县重要的建材基地,不能让黑社会染指,秦大江被杀一案,性质十分恶劣,影响很坏,你们要集中力量侦破这个案子,秦大江被杀与黑娃被砍手,孰轻孰重,你掂量掂量。”   放下电话,曾昭强对侯卫东道:“杨局长答应过问此事,这个老家伙脾气大得很,在公安局向来是一言九鼎,他答应的事情,你就放心好了。”又道:“杨局长眼中向来只有书记和县长,一般的副县长驾驭不住他,我们两人有些老关系,他还要给我几分面子。”   侯卫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道:“谢谢大哥了。”   “不过,你也要有心理准备,老向这人向来护短,说不定秦敢还要被关几天,才能放出来。”   侯卫东连忙道:“只要不刑事拘留,关他几天也就无所谓,这是对秦敢冲动的惩罚。” 第167章 基金会(一)   在星期三,关了四天的秦敢才被放了出来,大门口停着一辆皮卡车,侯卫东站在车外面抽烟,见秦敢出来,侯卫东没有说话,只是招了招手,打开车门,坐在驾驶室。   等秦敢上了车,侯卫东道:“秦敢,你办事怎么不动脑筋,如果被人借故弄进去,就太不值得了。”   秦敢与侯卫东在春节见过一面,当时秦大江让秦敢叫侯卫东为“侯叔”,侯卫东把此事当作笑话,他叫秦大江为秦哥,又叫秦敢为秦兄弟,从辈份来说,就乱了套。   但是,让秦敢这条大汉叫自己侯叔,实在很滑稽,最后,秦敢就暗地里叫侯卫东为“疯子哥”。   此时,秦大江这条爽郎的汉子已经逝去,想起春节前的玩笑,侯卫东伤感,秦敢伤心。   秦敢淡淡地道:“在医院不好动手,等风声没有这么紧以后,我一定要找机会杀了黑娃。”   侯卫东并不希望秦大江的儿子杀人,因为这是死罪,劝道:“黑娃是指使者,但是到山上来动手的肯定不是黑娃,他们人多,手里还有两支枪,你也不要轻举妄动,回家以后,将你爸爸的石场接过来,就在家里将石场经营好,同时就把你妈照顾好。”   “疯子哥,我晓得怎么办,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就让黑娃多活几天,我准备回家住一晚,明天回广东,我哥秦勇在广东和东北帮打架,肚子被捅了一刀,刚刚抢救过来,我准备过去看一看。”   侯卫东也就不好多说,道:“你爸的石场还在生产,是由我派人管着的,如果你不回来,你妈是管不了的,你也别小瞧石场,今年正在修岭西高速路,一年下来,弄个几十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。”他加了一句,“石场凝聚着你爸的心血,不要让石场跨了。”   秦大江被枪杀以后,秦敢妈妈一下就老了十岁,想到妈妈一夜就花白的头发,他心里极不好受,考虑了一会,道:“侯大哥,你先帮我打理石场,我还是要先回广东,把事情处理好,然后就回来办理石场的事情。”   车上了盘山道,秦敢迟疑地问道:“我老爸是不是死得很惨。”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多次,还是忍不住要问。   “中了好几枪。”侯卫东道:“沙州刑警支队派了几位名警,专门在寻找这两支枪的下落,相信能够破案。”   秦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,就靠着车门,想起心事来。   安置好秦敢,侯卫东开着车到曾宪刚和习昭勇那里转了一圈,谈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,又交待要注意安全,便下了山,到了下青林以后,把小车停在了粮站的大坝子。这辆皮卡车已经买了一段时间了,没有拿到驾照之前,一直扔在交通局的车库里,这个星期一侯卫东拿到了驾照,就开始了有车族的生活。   停下车,他提了一桶水,将爱车擦得干干净净,又围着车子转了好几圈,这才回宿舍。   在沙州,粮站的地盘普遍很大,有仓库,还有大坝子,青林粮站也不例外,关掉大门以后,人去粮站空,就显得颇为幽静,而粮站宿舍前的一片空地,在老刑的精心侍弄之下,成为一片大花园,下了班在花园里坐一坐,绝对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。   老刑提着一把大喷壶,站在花园中,见到侯卫东过来,道:“侯镇,你来看我的罗汉松,又长了许多新叶子。”老刑有二十几株罗汉松盆景,主杆都有碗口粗,苍老的枝干配上翠绿的叶子,别有一翻滋味。   侯卫东进了这个园子,心情一下就彻底放松了,官场的弯弯绕,商场的绕弯弯,都放在了一边,他随着老刑的指点看了一会,道:“老刑,我有一个建议,这个罗汉松就取名叫老牛吃嫩草,绝对有新意。”老刑立刻纠正道:“侯老弟,这不是老牛吃嫩草,你看这一盆,我取的名字就是幽燕老将,气郁沉雄,生命力强盛,市面上的盆景哪有这等气势。”   与老刑聊了几句,侯卫东就打开寝室的门和窗户,虽然屋角放着石灰,仍然不能将屋内的湿气排掉。   “我家里有才烧的开水,还有点新品的铁观音,你自己去泡,铁观音是安溪的最好,我家老大才从安溪回来,这是最正宗的铁观音。”老刑和侯卫东都是茶哥,切蹉了几次,用井水烧开水的职责就交给了老刑,他也是很尽责。   喝好茶,看好景,侯卫东也有些感悟暂时做隐士的好处,到了十一点,他就慢慢地走到粮站大门,等了一会,就听见汽车的喇叭声。   “李董,欢迎光临寒舍。”   李晶下了车,看了看暂新的皮卡车,道:“这是你的新车,怎么买个皮卡车?”她穿了一套粉红色的套装,套装剪裁得体,将其身材映衫得凹凸有致。   侯卫东上下打量了一番,道:“李董,今天怎么穿得就如高级文员一般,与身份不符。”李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,道:“真的很难看吗?”   侯卫东就笑道:“李董身材这么好,穿什么都好看。”他后面还有一句话“不穿更好看”,到了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   李晶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,道:“你后面肯定还有一句,你们这些男人,心里都是些花花心思。”她并不恼,道:“刚刚在沙道司开了大会,开完会,就朝这边赶了过来,连这身衣服都没有换下来。”她从车厢后面取了一个包,道:“我到你寝室去换身衣服。”   两人就上了粮站宿舍,老刑还是提着水壶站在花园中,老刑与李晶已经见过面,李晶就主动打了招呼,然后径直走到寝室房门口,回过头来,笑道:“我要换衣服,你不许进来。”这句话就有挑逗的成分。   听到最后一句话,老刑就嘿嘿地笑了起来。   侯卫东忽然就想起了杨凤曾经说过的话,这位老刑当年也风光过,当过粮食局副局长,因为生活问题被撤职。想到是由于生活问题被撤职,这老刑的笑容与目光,似乎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。   老刑看了美女进屋,感慨道,“还是现在这个时代好,开放、开明、开心,侯镇,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,想当年我还是一条好汉,益杨县的粮食局第一副局长,局长的第一接班人,那个时代的粮食局是和现在不一样,是肥缺,想当局长的人多得很。”   “想当年风华正茂,书生意气,挥斥方酋。”   老刑背了几句毛主席的名句,道:“我现在还背着作风不好的臭名声,现在想起很可笑,那一天,局里的吴会计到我办公室来谈事情,涉及到另外一个副局长贪污的事情,我们就关了门,谁知却被人闯进来捉了奸,就是哪位副局长带人来捉奸。这事就是黄泥巴掉在裤档里,不是屎也是屎,事情闹大以后,我和吴会计都因为作风不好而受到处理。”   老刑最后总结道:“在官场,两种事情最具有杀伤力,一是经济问题,二是作风问题,第一种问题需要证据,第二种问题就完全是捕风捉影,作风问题害死人啊。”   老刑的话就让侯卫东也有所感触,想着自己曾经与好几位小姐春风一渡,又曾与段英抵死缠绵,作风是大大地有问题,暗道:“以后作风一定要点检,否则影响仕途。”   李晶来到寝室,见侯卫东房间简陋、整洁,是典型的男人住房,关了门,她忍不住在床上趟了趟,男人特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,她闭上眼睛,静静地待了一会。   换上了牛仔裤以及短袖衫,休闲且青春洋溢,李晶原本想来一个素面朝天,对着镜子看了看,发现皮肤有些发干,就坐着小镜子面前补了一个淡妆,前前后后弄了四、五十分钟,这才出了门。   看着容光焕发的李晶,老刑和侯卫东都有些发呆,老刑轻声道:“侯老弟,你可是遇上了好时代。”侯卫东摸了摸上巴,摸鼻子是似乎是楚香帅的专利,摸下巴则是侯卫东这表达复杂感情的好动作之一。   李晶对老刑的盆景很感兴趣,她走到罗汉松盆景前,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盘根错节的枝桠,侯卫东站在旁边,目光所及,刚好能够透过衣领瞧见李晶胸前的春色,乳罩看上去就觉得很高级,将两团雪白的小白兔挤得紧紧的,很肉感,比段英的稍小,比小佳的稍大。   侯卫东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邪恶,趁着李晶没有抬头,赶紧移开目光,摸了摸下巴,顺便咽了咽口水,心道:“身体好,荷尔蒙分泌旺盛,这可不是我的错。”   “老刑,你这罗汉松卖不卖,我想买两株放到公司里。”李晶觉得这罗汉松很有吉祥的意味,就想放到新成立的公司中去。   老刑的盆景养了十来年,很有感情,他道:“我的盆景是修身养性的,不卖。”李晶估摸着价钱市价,又适当抬高了一些,道:“一盆二千块,两盆四千,老刑,你看如何?”   老刑的工资不过四百来元,这两个盆景就略等于一年工资,他斗争了一会,道:“本来不卖的,看到李总的面子,就拿走吧。”李晶就从手提袋里拿了钱出来,道:“我没有带这么多现金,先给两千元,余下的让卫东帮我垫付。”   侯卫东又掏了两千元,老刑接过厚厚的钞票,为李晶挑了两盆最好的。等到老刑回家放钱的时候,侯卫东道:“李董,急急忙忙过来,有什么事情?”   李晶神情有一丝忧郁,道:“我们到屋里去说这事。”   “我得到消息,基金会要开始整顿,恐怕要破产。”   侯卫东在乡镇工作三年多时间,对基金会也很有了解,为了修路,他还从基金会中货了一万元,曾宪刚、习昭勇、秦大江石场起步,也曾在基金会货款,上青林石场老板,对基金会还是有感激之情的,侯卫东犹不相信,道:“不会吧,基金会怎么能破产。”   李晶面色沉重,道:“我这消息来自岭西省一位好朋友,很可靠,这几年,基金会已经出现了危机,内部管理混乱,凭关系就乱货款,操作极不规范,有可能出现了大面积的兑付风险,国务院已经研究了数次整顿措施,极有可能关闭。”   侯卫东和基金会没有过多业务往来,只是为了高息,在基金会存了五万块钱,整顿基金会,对他来说,没有大问题。   李晶又道:“我们公司的钱,有三百万来自基金会,如果到时强制还钱,恐怕新公司就运作不起来。”   侯卫东这一下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道:“还有什么影响。”   “沙道司也从基金会货有款子,这也是违规操作,如果强制还款,沙道司有可能要拖欠碎石款,你的碎石款和条石款,我作做一做工作,应该能够支付,其他人的恐怕就拖欠一段时间。”   侯卫东暗自盘算了一会,道:“取缔基金会将造成什么影响,一时也说不清楚,我建议尽快购买设备,免得现金被银行冻结。”   注:1.农村合作基金最早是一种新型社会保障组织,后演变为农村合作基金会。农村合作基金会是合作制集体经济组织,从性质上看,农村合作基金会并非真正意义的金融机构,而是一个社区性金融系统的补充形式。1983年一些乡村为有效地管理、用活和清理整顿集体积累资金,将集体资金由村或乡管理并有偿使用而设立基金会;1984-1986年处于萌发阶段;1987-1991年处于改革试验阶段,逐步得到政府和有关部门的鼓励和支持;1992以来,开始处于推广和稳步发展阶段,在1995年前,在当地农业行政主管部门的批准下,全国农村相继建立了农村合作基金会,有区级的、乡镇的、村级的。1999年1月,为规范金融市场,整顿金融秩序,国务院发布3号文件,正式宣布全国统一取缔农村合作基金会。   2.本书为了情节需要,将取缔农村合作基金会提前了三年,不过,反正本书的所有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平行世界,提前也就提前了。   3.前后说明都不算字数。 第168章 基金会(二)   基金会要被取缔,这个消息让侯卫东大吃了一惊,他和李晶面对面坐着,对视良久。李晶神情严肃地道:“这是绝密消息,我们四个合作伙伴,只有你一人知道?你一定要严守秘密。”   “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说,不怕我泄密?,我是青林镇政府官员,农经站可是我们的一个下属部门。”   李晶轻笑道:“精工集团成立,我和你就是一根线上的蚱蜢,有着共同的利益,所以我也不怕你泄密。”   “再说,从政府的角度来说,取缔基金会是一件涉及全社会的大事,没有正式文件,绝对不会轻易动作,你是青林镇的副镇长,更会考虑到全镇稳定,绝不会乱说乱动,若是这一点判断力和自信心都没有,我怎么与你合作。”   侯卫东反复思考取缔基金会以后可能出现的困境,道:“问题的关键是三百万基金会货款,如果政府要强行还款,你怎么办,刚才我建议买设备也不是上策,我建议趁事情还没有铺开,银行放货还正常,先还掉基金会的钱,差额部分就到商业银行货款。”   李晶急忙赶到青林镇,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这事,她道:“英雄所见略同,今天晚上我请沙州市工商银行的朱行长吃饭,就是谈货款的事情,你陪我一起去。”   她犹豫片刻,道:“朱行长是色中饿鬼,我实在受不了他,吃了晚饭,你陪他到汉湖去玩,他喜欢打牌,也喜欢女人。”说到这里,她白了侯卫东一眼,道:“你们这些男人,白天道貌岸然,晚上就是衣冠禽兽。”   侯卫东很是汗颜,道:“我要当好人,这个朱行长还是不陪为好。”   李晶觉得语气重了一些,解释道:“卫东,我不是说你,你是好男人。”   侯卫东摸了摸下巴,道:“其实你说得对,我也是好色之人,和他们也没有实质上的差别,这一点你是知道的,嘿、嘿,否则你也不会让我去陪朱行长。”   李晶幽幽地道:“你还算坦白,不是伪君子,人在江湖,很多时候身不由已,我不是迂腐之人,没有怪你。”   说到这话,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经历,一个拿着中专文凭小人物,没有任何背景和资金,从沙道司一步一步地爬起来,付出了不仅仅是汗水和泪水,还有自己的身体、感情和青春。   小时候,看到家境好的同学穿上了漂亮的新裙子,在操场上如一片云飘来飘去,她就下定决心:“长大了,一定要做一个不平凡的人,要穿最好最新的衣服,让同学们都羡慕。”就是这个简单的梦想,让她付出了同龄女子难以想象的心血,当然,有付出也有收获,她也得到了同龄女子难以企及的成功。   粮站宿舍设计时问题多多,湿气重,空气不对流,屋里就充斥着李晶淡淡的香水味,香水质地颇佳,不闷。   李晶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,总是那样的从容、自信,光彩照人,这种稍带忧郁的样子,侯卫东还是第一次见过到,他心道:“以前只看到李晶的成功看来成功背后总有许多无奈。”   侯卫东不愿意将话题过多地纠缠在男女关系上面,岔开话题道:“既然要取缔基金会,银行说不定要紧缩银根,到时就是现金为王,你赶紧回去催一催我的货款。”   “兴平村的条石已经运了接近十万砣,沙道司一分钱都没有付,这笔钱有一半是你的,抓紧点。”   谈到正事,李晶就从小女儿态中恢复了过来,道:“这事我已经安排了,你明天抽时间到兴平村去一趟,将所有票据全部拿过来,争取在这几天内把款子取出来。”   侯卫东又道:“狗背弯碎石的货款第二期至少有七十万了,以前签合同之时,说是按进度付款,还有十天就要结第二期的帐,你能不能让沙道司提前付款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狗背弯石场虽然开采了二年多,但是整个石山规模极大,开采面不过是冰山一角,狗背弯就成为侯卫东最大的利润来源,岭西高速路开工以后,他已经结了一笔四十万的货款。   精工集团第一笔业务要等到十月份才开工,按原计划所有费用都筹齐了,只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,取缔基金会一事,给新和路工程增添了不少变数,按照李晶的打算:“如果新和路开工之时,流动资金确实不够,侯卫东这几笔钱就可以拿来救急。”但是,此时还不到谈这事的时候,李晶也就没有将此事点破。   “我已经打通财务室的关节,你近期就可以去领钱,我在沙道司工作的时间就多在九月底,离开沙道司以后,你的货款就只有靠自己了,财务室的头头你要多打点一些,你也是老手了,不必我多说。”   侯卫东与沙道司财务科长余琳琳多有接触,这位余琳琳是风韵没有留下多少的女人,贪婪得露骨,居然提出要点数,这让侯卫东很是头痛。   李晶对此也没有办法,因为余琳琳是沙道司老总的侄女,想着余琳琳皮笑肉不笑的模样,她叹息一声:“这些烂事,确实只有中国特色的商品经济才有,想办成事,就不能洁身自好。”   两人将精工集团的事情商议完毕,李晶再三叮嘱道:“这件事情牵涉面太大,而且特别敏感,一定要保密。”   侯卫东打趣道:“李董,你以后结了婚,肯定是婆婆嘴。”   李晶白了他一眼,道:“这几年看了臭男人太多表演,对婚姻失去了信心,我可不想结婚,凭空给自己添一个枷锁,不过要一个孩子的主意不错。”她抛了一个媚眼,道:“你的基因还不错,我们生一个孩子吧。”   看着侯卫东鄂然的样子,李晶嫣然一笑,从椅上探起身,轻轻地吻了一下侯卫东的额头,道:“卫东,你放心,我最多就是借你的种子,我是独立的女人,不会纠缠你的。”   侯卫东只得甘拜下风,道:“打住,打住,再说下去我要动色心了。”   李晶“吃、吃”地笑了几声,随手摸了摸被单,道:“这屋子当真潮得很,你是我孩子的父亲,身体很重要,我车上放了一台排湿机,你赶紧抬过来安上吧。”   侯卫东与李晶接触多日了,还被麻贵暗中跟踪并被照了相,但是两人当真清白得紧,今天在额头上的轻吻,就算是最亲密的接触了。   叫上老刑,两人把排湿机弄到了小屋里,老刑眼观六路,看到侯卫东出现时就开始微笑,等到回到小屋,侯卫东忍不住问道:“老刑,你笑什么?”老刑点了点额头,侯卫东摸了摸,看到手上的淡红,这才醒悟过来,额头上留着李晶的口红。   在青林镇场镇姚家馆子吃过豆花饭,侯卫东送李晶上车,李晶坐在驾驶室,道:“晚上记着过来,七点钟,在汉湖二号楼。”又道:“你才学开车,速度慢一些,不要和别人争道。”   送走李晶,回到镇政府大院,杨凤正站在党政办门前,嘴里正在磕瓜子,刚刚与一位极品美女有了较为亲密的接触,正在回味着“女人是水做的”这句名言,聚然见到肥实的杨凤,侯卫东暗道:“都说女人是水做的,可是差别也太大了,李晶是山泉清水,杨凤则是水稻田里的肥水。”   杨凤把一块瓜子壳吐在地上,道:“侯镇,我正准备跟你打电话,今天下午二点要开党政联席会。”   “什么议题。”   “我不知道,欧阳主任让我出通知。”  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,想了一会基金会的事情,他站在办公室窗口,正好可以看到设在大院门口的基金会门市,基金会有三三二二的人员进出。过了一会,白春城也走出了基金会,他皮肤原本很白,此时红成一片,很明显是喊了酒,他当上了农经站站长,手握放货的实权,走路也就大摇大摆起来。   侯卫东与白春城同在上青林呆过,两人熟悉却不投缘,没有矛盾也不亲密,他心道:“如果知道基金会要被取缔,不知白春城会是什么表情?恐怕有些人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瓜瓜。”   下午两点,准时召开党政联席会,前面几个议题都是琐事,最后一个议题,由唐树刚提出来,“火佛煤矿周强写了一个申请,今年进行安全改造,煤矿投入了四十多万,矿上流动资金短缺,他准备向农业银行货款一百万,想请政府作担保。”   粟明马上反对:“政府不能提供这个担保,现在中央提出抓大放小,大部分县属企业都要转制,更别说这些镇属企业,如是转制,这些担保就是麻烦事情。”   镇属企业在改革开放初期,发挥了重要作用,可是随着形势的发展,镇属企业的弊端越来越突出,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,省、市相关报刊对此已经多有评述,马县长多次在大会上谈到这个问题,粟明因此不敢继续给镇属企业做担保。 第169章 基金会(三)   火佛煤矿周强是极为精明的人,前些日子他站在秦飞跃一边,对赵永胜是虚与委蛇,如今他又成为了赵永胜的座上客。   赵永胜是青林镇绝对的权威,一般权威们都是在最后关头发言,这种发言就是拍板,等到粟明、唐树刚等人都表达了意见,他便缓缓地道:“火佛煤矿是最大的镇属企业,这几年贡献了不少税收,也解决了上百的农村剩余劳动力,功劳是不容抹煞的。”   侯卫东心道:“以前的事情不知道,今天税收以及管理费,也是靠货款来交的,用政府骨头熬政府的油,翻身就成了功臣了。”   赵永胜不容置疑地道:“抓大放小只是一个大政策,并不针对具体企业,火佛煤矿是我镇的重点企业,党委政府有责任帮助企业渡过难关,我有一个折衷的主意,一百万太多了,就让火佛煤矿货款五十万元,此事就交给青林镇基金会,具体事情就由粟镇去安排。”   他为了牢靠,又加了一句,“粟镇长,一定要严格手续,政府只是协调,不作担保。”   粟明脸色轻微地变了好几次,心道:“赵永胜真是一个老滑头,又要揽权,又不想负责,当我是傻瓜。”他心中有气,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,道:“唐镇长,你让周强重新写一个申请书过来,企业办和你都要签意见,签好以后,再送到我这里来,最后还要请赵书记定夺。”   赵永胜道:“这是政府的事情,我就不管了。”   侯卫东暗叹一声:“赵永胜与秦飞跃当年就是为了乡镇企业才发目成仇,看来,赵永胜和粟明迟早要走上老路。”他从李晶那里知道“取缔基金会”的秘密,见赵永胜又在打基金会的主意,便有了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,但是为了安定团结,他就独自保持着这个秘密。   散会以后,侯卫东回到了办公室,他玩弄着手里的钢笔,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:殡葬改革、精工集团、新敬老院、秦大江之死、黑娃断手、岭西高速公路,以及最新的基金会之事。这几件事情,样样事情都不轻松,他抱着头,心道:“妈的,怎么这么多事情,还让不让人活。”   抱着头在办公桌前趴了一会,侯卫东思路又回到了基金会上,他突然想起二姐侯小英在基金会也货有款子,便拍了拍脑袋,道:“怎么忘了给二姐打电话。”李晶虽然再三交待侯卫东要对此事保密,可是知道了此事,不难二姐通风报信,也太不够意思了,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。   “小三,什么事,你是难得打电话给老姐。”侯小英与何勇的丝厂,生意已经有了起色,心情自然是极好,听侯卫东问起基金会的事情,她道:“原本想到青林镇基金会来货款,后来那个胖主任终于屈服在糖弹之下,老姐货款就易入反掌,这两年国际丝价行情看好,最多一年,老姐的货款就要还完了。”   九十年代中期最流行借钱不还,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故事,在新的时代就得到了新的诠释,谁说杨白劳苦,黄世仁更难。侯小英就是现代杨白劳,基金会和银行就是现代黄世仁,她和何勇先后从吴海县的几个基金会货了三百多万元,却没有想着还款的事情。   侯卫东答应了李晶,要对取缔基金会一事保密,可是如果不提醒老姐,侯卫东的良心上过意不去,他想了想措辞,道:“我听一位朋友说,基金会有取缔的风险,二姐在基金会货了不少款,要早做准备。”   侯小英就笑了起来,“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,昨天那位胖子主任也过来给我说这事,基金会跨了正好,我就可以不还钱了。”   侯卫东原本以为这处秘密是独家享有,听到二姐已经知道了此事,他心里有些失望,又有些解脱,毕竟答应了李晶不外出秘密,二姐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,他就不算失信于人了。   他劝道:“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,基金会跨了,政府还在,你这笔钱无论如何也是赖不掉的,与其这样,还不如早作打算,免得到时银行收紧银根,政府又逼着还钱,你哭都来不及。”   侯小英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口吻,道:“小三,你在乡镇呆傻了么,现在谁货了款还会主动还款,现在基金会扯得这样烦,谁都不敢乱动,乱动肯定要出大乱子。”   “二姐,我猜胖主任肯定吃了不少钱,我跟你说,他保不住你,到时候大厦将倾,岂有完卵,世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二字,如果共产党认真起来,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情。”   “我所有的手续都是合法的,车到山前必要路,到时自然会有办法。”   两人又聊了几句,侯小英一幅无所谓的态度,将侯卫东的劝诫当成了耳旁风,侯卫东只得悻悻地挂断了电话。   给二姐打完电话,侯卫东不禁对李晶高看了一眼,李晶虽然文凭不高,办起事情来却有板有眼,她在处理基金会的事情上,很有大家风范了。   “精工集团肯定要做大做强,我的投资方向没有错。”   又在办公室闷坐了一会,其间综治办主任付江来了一趟,说了一些乡村扯皮的事情,付江是综治办主任,又是司法助理员,按照大事不出镇、小事不出村的原则,专门管着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,侯卫东耐着性子听付江讲完,找个机会打岔道:“我等一会有事要出去,你去兴平村看一看大桥的进度,如果慢了,我好催一催施工方。”   付江就将一肚子的扯皮事咽了下去,兴平村到镇里也有好几十分钟的路程,他也不想跑这一趟,道:“我下去打电话,跟晏道理联系一下。”   等到付江走了,侯卫东思路又回到了基金会上面,他想道:“既然二姐也知道了基金会的事情,肯定这个秘密早已长了翅膀,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,赵永胜和粟明会不会知道?”   又想道:“李晶让我保密,其实这等秘密哪里保得住,明天还是把钱取出来算了。”他在基金会存了几万块钱,主要是奔着高息而去,也正是由于基金会利息比银行高得太多,他反而不相信基金会,主力部队就全部放在益杨县城的商业银行里。   下午下了班,侯卫东就开着他那辆暂新的皮卡车去上班,上了楼,就遇到了郭教授和夫人,他打过招呼,就准备进门。   郭夫人平时也不怎么说话,今天主动道:“小侯,有件事情想跟你核实,我听人说,基金会要被取缔,有没有这回事情?”侯卫东斟酌地道:“郭科长在组织部,消息肯定很灵,她怎么说?”   “我家兰子不相信这事,她说县委县政府才出了一个关于加强基金会管理的方件,这些人是在造谣,可是我听到许多人都在说这事,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”   侯卫东笑道:“钱是您的,既然觉得不踏实,明天取出来就行了。”   郭夫人道:“我存的整期,现在取出来要损失好多利息。”郭教授在家里是不管柴米油盐的,他见老婆在门外啰嗦,道:“老婆子,基金会是国务院批准成立了,怎么会跨,别听那些谣言,你还是要多听听兰子的话。”   进了屋,泡了一杯老刑送的铁观音,站在阳台上,专心听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钢琴声,往常这个时间,郭兰已经开始弹琴了,今天却没有声音,等了一会,依然没有响声,侯卫东也就进屋。   第二天,拿了基金会的单子,侯卫东就开车向外,出了沙州学院,他就看到各个基金会门外都排着长龙,看样子是要取钱。   “挤兑。”侯卫东头脑中冒出了这个词,他的钱大多数在银行里,也并不慌张,可是见到许多老人焦急的面容,他就有骂道:“狗日的基金会,也不知财务状况如何?”   到了青林镇,青林基金会门市也是站起了长龙,大家都在骂娘,侯卫东给白春城打了一个电话,白春城道:“昨天,基金会的钱就取完了,今天没有。” 第170章 基金会(四)   青林镇基金会也是排着长龙,一个戴袖笼的基金会工作人员,在边上干瞪着眼,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。   在办公室窗台后面,侯卫东看着基金会门前排起的长龙,心道:“也不知基金会还有多少钱,能否应付这一个挤兑风潮。”   过了一会,人群开始乱了起来,男男女女开始叫骂起来,多上青林镇的镇骂,全部是以男女生殖器以及其行为准确、夸张、想象力丰富的描述,叫骂一阵,人群就开始朝着政府大院走来,很快,这群人就上了楼,一些人包围了赵永胜办公室,一些人就去包围粟明办公室,甚至还有几个人找到了侯卫东。   “基金会是政府办的,怎么也要跨了,我要取钱,这是我们全家的血汗钱。”一位大婶来到侯卫东的办公室,声泪俱下地进行控诉。   侯卫东并不分管基金会,平时连基金会的边都沾不上,但是出于维护政府的形象,他还是耐心解释道:“谁说基金会要跨了,我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面,也不知道这事。”他将自己的基金会存单拿出来,道:“我也有钱在基金会里面,如果要跨,肯定早就取了。”   那个大婶取过存单,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,口中道:“你是当官的,钱多得很,取不了钱没有啥子,这是我们全家存的钱,就图个高息,你看看。”侯卫东接过她的存单,里面有五千块钱,劝道:“你这钱是定期,现在取了不划算,要损失不少利息,现在不用着急,过了这几天就能取钱。”   那位大婶见侯卫东和颜悦色,态度很好,并不板着脸,又同为受害者,心情便好些,又说了几句,便离开了办公室。   等到大婶一走,侯卫东给李晶打了一个电话,道:“李董,我是侯卫东,沙州基金会的情况如何?”   李晶已经与工行的胖子签了货款合同,基金会的风波就与她无关了,口气就很轻松,道:“到处排着长龙,我估计基金会没有钱了。”   “怎么还没有官方的正式消息?”   李晶的消息来源比较准确,她对于小道消息之迅速也感到吃惊,道:“你们这些政府官员,口口声声说是秘密,却一点不守纪律,现在搞得全城风雨,不知如何收场。”侯卫东就将这消息通了二姐侯小英,虽然说侯小英早就知道了这事,但是他仍然有泄密的嫌疑,听了李晶的抱怨,就有些脸红,道:“官员也是人,他们也有亲朋好友,所以泄密就在所难免。”   李晶其实不是指责侯卫东,听以侯卫东解释,便笑道:“听你这么说,你也是泄密者之一。”侯卫东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给二姐打了招呼,不过我给她说的时候,她已经知道此事了。”李晶假装嗔怒,道:“泄密就是泄密,要受惩罚,星期六请我吃饭。”   这一段时间,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,很久没有陪小佳了,这一周答应了要好好陪小佳,所以,侯卫东就借故推脱道:“星期六不行,我还有事,改天我向李董陪罪。”   李晶心思玲珑,听其吞吞吐吐,笑道:“我知道你要陪女朋友,算了,开个玩笑。”心里还是酸酸的。   挂断了李晶的电话,侯卫东想起那日她的戏言,不禁有些心旷神怡,他又想起了守在沙州的小佳,在心里批评自己:“我怎么就禁不起美女诱惑,意志力实在脆弱。”   他给小佳打了一个电话过去。   小佳听到侯卫东的声,心中欢喜,口气却是淡淡的,道:“你真是很忙,连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。”侯卫东态度出奇地好,陪笑道:“小佳,这个星期我一定回来,我们再约粟明俊两口子吃饭,先把感情建立起来,以后好办事。”   小佳仍然不兴奋,等侯卫东说了好一会,她才道:“你怎么把我们的正事搞忘了。”   “什么正事?”侯卫东心里打了一个转,这才恍然大悟,道:“星期五我回来,星期六我去向岳父亲岳母求婚。”小佳这才高兴起来,道:“星期五,我去买点鸡尾虾,给你做好吃的。”   侯卫东就笑:“光是上面吃饱,下面怎么办?”小佳脸微红,低声道:“这是办公室,你讨厌。”   和小佳调笑一番,侯卫东心情大好。   这时,杨凤打电话过来,道:“侯镇长,十一点钟到小会议室开会。”她加了一句,“基金会兑不出钱,老百姓吵得好凶,开会肯定是这件事情,今天钟镇长应该头痛了。”   在镇政府的分工中,镇长是主持政府全面工作,但是按照惯例他要直管财政所,绝大多数一把手会紧紧握着这个权利的。   而农经站一般是由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来管,以前是由粟明分管,现在是由钟瑞华分管,但是由于基金会涉及利益所在,分管领导常常夹在各方势力中间,能力强的,就是快刀切豆腐两面光,能力弱的,就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。   钟瑞华原是党委委员、武装部长,和赵永胜关系不错,现在两人关系更好,钟瑞华是明显倒向赵永胜。   十一点,青林镇各路诸侯全部来齐。   等到钟瑞华和白春城分别讲完,赵永胜神情严峻地接过话头,道:“我打电话问了,县城里的基金会也排起了长队,这件事情是全县性的,或许是全市性的,所以领导肯定要解决办法,我们不用着急。”   他威严地扫视众人一眼,道:“虽然不用着急,但是必须引起高度重视,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,稳定是压到一切的大事。”他下意识地举起右手,在空中压了一压,道:“钟镇长是分管领导,要做好解释工作,具体方案由钟镇长和刘书记商量研究,白春城跟我到县上去走一趟。”   赵永胜这一番安排,就将粟明排除在外,粟明也没有多说,只是在笔记本上写着。   侯卫东暗道:“这取缔基金会的传言虽然迅速,却没有政府的正式文件,也不知李晶的消息是否准确。”散了会,侯卫东又给李晶打了一个电话,道:“李董,你的情报来源是否准确,怎么正式文件还没有出来?”   “卫东,你放心,取缔基金会是迟早的事情,这事绝对可靠,我不会拿精工集团开玩笑,不过这事你真的保密。”李晶这几年,帮着沙道司经管着汉湖,利用汉湖的资源结交了不少朋友,俗话说,关系亦是生产力,这也是她想自立门户的重要理由。   侯卫东知道李晶关系网甚宽甚深,也就信了九分,道:“看了今天取钱的场面,我觉得此事我们可以利用。”   “怎样利用?”   “我们国家这几年经济增长很快,经济要持续发展,资源类企业就是基础,虽然这几年煤炭行业很不景气,但是我估计在不远的将来,煤炭行业就会复苏。”侯卫东到了青林镇以后,靠着石头资源赚了不少钱,对于资源类企业就有着天然的敏感,而前几天,党政联席会上多次研究火佛煤矿的事情,让他对煤矿企业也上了心。   李晶道:“你的意思是代价收购煤矿?收购煤矿则需要一大笔钱,而新和路马上就要开工了,精工集团资金原本就不够,此事有些困难。”   “取缔基金会如果是事实,我们就有好机会,政府要兑付现金给老百姓,必然要向货款人追款,不少企业的资金链就要出现问题,我们趁机低价收购,不仅能捡落地桃子,还能够帮助政府解困,是一举两得的事情。”侯卫东加重了语气,道:“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。”   “卫东,此事让我想一想,然后将几个股东都请来,一起商量再做决定,如何?”   侯卫东则强调道:“早下决心,早做准备,免到措手不及。”   基金发的挤兑风潮在政府的干预之下,很快就平息了,县长马有才专门做了一个电视讲话,同时将各级政府官员的相关讲话做成一个专题片,连续在益杨电话台播放。   在青林基金会门口,放了一个大电视,专门播放电视讲话和专题片,来取款的群众完全是出于恐惧,现在见到了马县长的讲话,又见到取款开始正常,不少人就开始心疼定期存单的利息,便退出了取款的队伍,挤兑风潮就这样过去了。   基金会有惊无险地过了第一个坎。   侯卫东相信李晶的能力,所以他将基金会的上提前取了出来,虽然损失了一些利息,但是本金至少安全了。而在赵永胜的强力坚持之下,火佛煤矿又从基金会货了二十万元。 第171章 何去何从(上)   许多平时十分节约的老人,为了得到比一般银行高的利息,将所有积蓄全部存到了基金会,全然不知风暴即将来临。   侯卫东是青林镇副镇长,维护青林镇金融秩序是义不容辞的责任,他明知基金会摇摇欲坠,却基于身份,不能对旁人明言,心道:“你想高息,别人却想你的本金,天下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。”   老刑站在车旁,他又卖了两个盆景给侯卫东,当然价钱就比卖给李晶要低得多,两个养了十来年的罗汉松盆景,他一共收了一千块。   “罗汉松好养,也不用太费心。”   老刑拿着水壶,给皮卡车后面的罗汉松再喷了些水,这些罗汉松陪他走过了十来年的痛苦日子,每一株罗汉松的脾气他都了如指掌,但是四株罗汉松能卖到五千块钱,这就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惊喜,他在心里对两盆罗汉松道:“老伙计,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自求多福吧。”   侯卫东见老刑依依不舍的样子,道:“老刑,你放心,我岳父很喜欢养花,没有问题的。”老刑勉强笑了笑,道:“侯镇交际广,谁还要买罗汉松或是这里的花花草草,就给我说一声,你的关系我可以给优惠价。”   侯卫东有意无意地提醒道:“你的钱最好存在信用社去。”老刑问道:“你有什么内幕消息吗?”侯卫东没有明说,只道:“哪有内幕消息,只是上一次出现挤兑,有些怕了。”   老刑笑道:“基金会是政府开的,只要政府不倒台,基金会就不会跨,这一点我很有信心。”他摸了摸胸前的存单,四盆罗汉松换来一张五千元的存单,虽在有些舍不得,但是存单却是实在货,贴在胸前很有安全感。   侯卫东也就不多说,将汽车发动,道:“我走了,如果下雨,帮我关窗户。”老刑就耿直地道:“这事你就甭操心了。”   从青林镇到益杨、从益杨到沙州,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,自架车也就是两个多小时,把车稳稳地停在了新月楼的院子里,刚刚七点钟。   小佳一直在窗边看着院中的风景,看到皮卡车开了进来,连忙跑到厨房里,点燃火,然后又来到门口,将防盗门打开了一条小缝。   侯卫东进了门,拦腰就将小佳抱了起来。   小佳被有力的拥抱压迫得出不了气,道为:“轻点,出不了气了。”两人滚到床上以后,侯卫东手法娴熟地将小佳的外衣脱了下来,对着雪白的肌肤就是一阵猛亲。   “等一会,洗澡去。”   侯卫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,身上灰尘也重,他就乖乖地爬了起来,道:“一起洗。”小佳看着侯卫东鼓鼓的帐篷,笑道:“你先去洗,今天虾子不太好,我买了一条花鲢,马上要下锅了。”   侯卫东走到厨房,不由分说地关掉火,道:“现在不吃鱼,我要吃你。”   小佳也就随了他,进了卫生间。   等到两人出来之时,侯卫东神清气爽,小佳则满脸红晕,一脸幸福。   “你爸、妈把钱从基金会取出来没有?”   小佳一边聊天,一边将鱼片放在锅中。“到期的存单取了出来,没有到期的定期存单就没有取,这一段时间小道消息满天飞,你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。”她是建委办公室副主任,消息渠道很多,她并没有听到准备确的消息,因此对侯卫东的说法半信半疑。   “我带了两盆罗汉松,放在车上,明天送给你爸,我再给他说说基金会的事情。”   有了麻贵事件,侯卫东就在小佳面前封锁了李晶两个字,又道:“无风不起浪,既然有了一次挤兑风波,就要引起警惕,我的意思是损失一些利息,也要将钱放在安全的地方。”   鱼片在锅里翻腾着,在红油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,就如小佳一般美味。   “我爸很固执,多半不会听你的。”   侯卫东知道陈庆蓉和张远征夫妇也没有多少钱,即使损失了也只是九牛一毛,因此也就没有过多地将此事放在心上。   两人正在晚餐,小佳的手机响了起来。接通电话,小佳就尖叫一声:“杨倩,你这死丫头,这两年跑到哪里去了,怎么有我的手机号?”又道:“下午我开会,把手机关了,我马上过来,要带家属吗?”   “给侯卫东惊喜,到底怎么回事情?”   小佳放下电话,道:“杨小倩回来了,这个死丫头神神秘秘的,非要我们一起到沙州宾馆去吃饭,还说要给你惊喜。”   杨倩、段英、张小佳都是同寝室的好友,小佳与杨倩关系特别好,就如侯卫东和蒋大力的关系一样,自从毕业以后,杨倩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,这是三年多第一个电话。   小佳喜滋滋地放下筷子,开始到里屋换衣服,二十多分钟,当侯卫东吃得满嘴是油的时候,她才换好衣服,在侯卫东面前比划了一阵,又去换了一身长裙子。   开着皮卡来到了沙州宾馆,守在门口的保卫见到这车,就不热情,懒洋洋不来开车门。   走到宾馆大厅里,小佳挽着侯卫东的手臂,道:“这些人都是势利眼,如果开一辆宝马奔驰,他们态度马上就会来一个大转弯。”   沙州宾馆就比益杨宾馆高楼许多,金壁辉煌,在三楼门口,四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齐鞠躬,致欢迎辞。   段英站在门口打电话,她穿着牛仔裤,很记者的样子,见到两人过来,便用手指了指包间。   侯卫东与段英擦身而过之时,两人视线不经意对视一眼,她脸上有着似笑非笑的表情,继续通话道:“我晚上准备点资料,明天十点钟出发。”   见到了段英,侯卫东笑容多了一分尴尬,心道:“即来之,则安之,少说话,多吃菜。”前脚刚跨进大门,肩膀就被重重一打了一拳,痛得侯卫东倒吸冷气。   “东瓜,你小子当了官商,还没有发体。”   侯卫东眼前就出现了一颗油光水亮的大脑袋,以及熟悉的笑容,他回敬了一拳,吼道:“狗日的蒋光头,从哪里钻出来的,怎么不跟我打电话。”   等到大家坐回原位,侯卫东惊异地发现,蒋光头居然与杨倩坐在一起,而杨倩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,他道:“你们两人怎么混到了一起?”   杨倩与侯卫东很熟悉,开玩笑道:“侯镇长,你只准州官放火,不准百姓点灯,我们不是混在一起,大力是我的老公。”蒋大力大大咧咧地把手放在杨倩的肩膀上,道:“我们是今天下午的飞机,本来想提前给你打电话,杨倩非让我给你们俩一点惊喜。”   侯卫东与蒋大力碰了杯酒,蒋大力道:“你的石场经营得怎么样了?”   “还行,今天修岭西高速公路,能好好赚一笔,石场能办起来,还得感谢你那三万块启动资金,明天还给你。”   “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,我代理着好几个品牌,收入还不错,也不缺这几万块钱,现在我在广州的渠道已很固定了,手下也有得力助手,这次回来,准备到岭西开拓市场。”   听说蒋大力要回岭西,侯卫东便道:“这几年煤矿不景气,许多小煤矿都想出手,这种资源型企业迟早要翻起来,我建议趁现在煤矿处于低潮期,低价买过来,肯定一本万利。”蒋大力考虑了一会,道:“俗话说不熟不做,我现在集中精力搞药品代理,不想涉及其他的事情。”   杨倩、段英和小佳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。   杨倩小鼻子小眼,搭配得很精致,典型的小家碧玉,可是性格却颇为泼辣,直截了当地问道:“段英,听说你和刘坤好过一段时间,怎么就分手了。”   段英眼角余光从侯卫东身上滑地,迅速又收了回来,道:“这事一言难近,主要原因是性格不和,还有刘坤妈妈太历害,根本无法生活在一起。”杨倩撇了撇嘴,道:“刘坤就是小白脸,就是一个田坎干部,哪里配得上我们的英英大记者。”   小佳道:“侯卫东也是田坎干部。”   杨倩道:“侯卫东和小佳是原配,这是不同的。”她又对段英道:“英英这么迷人,跟了刘坤太委屈,我在深圳呆了三年,最大的收获是阅男无数,有三种人不能嫁,第一种就是相貌不错的小白脸,这种人靠不住,你看我们家大力,人还算能干,就是长得丑,走到哪里我都不担心。”   蒋大力听到杨倩的评价,摸着硕大的脑袋傻笑。   在座诸人中,侯卫东最了解段英的遭遇,打岔道:“蒋光头,你怎么把杨倩勾引上的,老实交待。”又道:“杨倩,以前他在寝室里,就对你垂涎三尺,你怎么就轻易上了当。”   杨倩毕业之后,分配的工作不理想,就不声不响辞职,来到了广州,单身女子闯世界,其间充满了辛酸,后来终于在一家大公司谋得了席之地,偶遇蒋大力,两人一拍即合,迅速就好上了。她习惯性地撇了撇嘴,道:“谁上当还说不准。”   蒋大力笑道:“上当受骗,自觉自愿,我可是姜太公钓鱼,愿者上钩。”   吃罢饭,杨倩就吵着要到小佳的新家参观,段英借故要走,杨倩瞪着细眼睛,道:“今天我们三姐妹要睡一张床,聊到通宵,就算是天大的事情,也不准走。”   段英有意无意看了侯卫东一眼,自从有了销魂一夜,侯卫东的影子就在她头脑中挥之不去。 第172章 何去何从(中)   小佳是主人家,能带人参观她引以为傲的新家,当然是一件愉快的事情,她左手挽着杨倩,右手挽着段英,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新月楼。   新月楼大门一位保安站得笔直,见有人进来,便立正敬礼。   杨倩站在中庭,四处望了望,道:“没有想到沙州还有这种档次的楼盘,放在深圳也算是中档楼盘,门口那个保安,还真是很帅。”   小佳就谦虚道:“沙州哪里能跟深圳比,深圳毕竟是处于改革的第一线,经济水平高,城市建设得也好,我三月份去过一次。”话虽然如此说,她还是为沙州新月楼感到骄傲。   蒋大力观察得很仔细,他略略数了一下开着的灯光,评价道:“看这个楼盘的入住率,新月楼开发商肯定赚得盆满钵满,他这个楼盘,就算是放在深圳,亦是很有水准的,张小佳,你在建委工作,认识这个老板吗?”   步高一直没有放弃攻势,小佳也就不愿在侯卫东面前提起他,只道:“认识,这个开发商的爸爸是沙州市的副市长。”   蒋大力道:“原来也是官商,不过他的楼盘还真是不错。”   屋内,客厅宽敞精致,高档电器一应俱全,设施也很现代化,淡蓝色的窗帘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雅致。   杨倩坐在宽大的皮沙发前,夸张地打量了侯卫东一眼,道:“侯卫东,听说你是田坎干部,怎么弄这么多钱,难道开石场这么赚钱吗?”小佳在一旁解释道:“这几年沙州大搞交通建设,卫东所在的镇是最大的碎石基地,我们的运气好。”   蒋大力身体微胖,脑袋硕大,但是一双眼睛格外地灵活,他道:“这不是运气好的问题,也是眼光和气魄的问题,刘坤在那个镇里当副书记,没有听说他发财,所以说,机遇是给有准备的头脑,这句话是能够经受时间检验的真理。”   段英虽然已经与刘坤分手,可是听到蒋大力对于刘坤的评价不高,还是觉得脸面无光,坐在杨倩身边,笑得勉强。   小佳洗了苹果,用瓷盘子端出来以后,热情地招呼大家,又嗔怪侯卫东道:“你这个懒家伙,也不给蒋大力倒茶。”侯卫东就站起来,开了茶柜,泡了两杯新茶。小佳又道:“怎么重男轻女,不给我们三位美女泡茶。”侯卫东又笑容满面地为女士泡茶。   杨倩却要喝咖啡,侯卫东笑道:“我们家只喝茶绿茶,不喝咖啡,只能克服了。”杨倩笑道:“真是老土。”   段英很少见到侯卫东家庭男人的一面,看他忙里忙外的样子,即温暖又发酸。   在离开益杨的那一晚,侯卫东的强悍体力给了段英最深刻的体验,这种体验是以前两平男友所不具备的,如尖刀一样,直接刺入了她的身体最深处。   她潇洒地离开了益杨城,以为这一走,就将那三年的时光埋葬在益杨,不料那一晚抵死缠绵的感觉,总是在不经意间,从小腹深处溜了出来,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侯卫东。   此时,见到张小佳与侯卫东的亲热随意,她就觉得是可恶的第三者,可是一丝不服也闪烁在头脑里。   五人聊到夜深,明明有三间大床,那三个女子却非要挤在一起,杨倩在关门的时候,对蒋大力和侯卫东道:“我们三人今天要聊一个通宵,你们两个男人明天去买菜。”   等到三个女人进了门,屋内就安静了下来,蒋大力的肚子已经开始往外凸了起来,但是一肚子肥肉并没有妨碍他的思维,“东瓜,你以后到底是想从政还是当商人,现在这样不伦不类,长期下去也不是办法。”   电视里,灯光眩目,张学友站在一个巨大的台子上,四周是人群,他穿着奇装异服,正站在激光四射的台前,满脸深情地唱着歌,他的嗓子并不太好,音域也不宽,唱的歌都是一个调调,不过很好听。   侯卫东也曾经想过是官是商的问题,却并不很深入,现在蒋大力捧着大肚子,翘着小肥腿,很严肃地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,他就思索起来。   “在学校之时,我以为已经懂得这个社会,后来才发现还差得很远。”侯卫东就开始介绍自已在青林镇的经历,这是电话里很难说清楚的。   “我是益杨县的公招生,又考了第二名,很有成就感,给果分配到偏僻的青林镇,这是十名公招生分配得最远的,到了青林镇,莫名其妙地被发配到上青林工作组。”   “我其实是吃了暗亏,但是这种安排都是正的正常程序,根本摆不上桌面,比如最远的青林镇总要有人分去,分谁不是分,可是近郊与运郊是大不一样的。”   “这其中的诀窍,我后来参加了党校学习才弄明白,大部分公招生都有相关人员打招呼,有的人去报到的时候还有领导相送,如今在团委工作的任林渡就是由组织部肖副部长亲自送到镇上的。”   蒋大力虽然也时常与官场人物打交道,但是他毕竟是商场中人,对其中的小手段并不熟悉。   “你在广东花天酒地,我在上青林的走廊上数星星,虽然上青林空气质量一流,当时却把我郁闷死了,修公路和办石场都是被逼无奈之举,谁知歪打正着,开石场就遇到了沙州大办交通,想不发财也难。后来,在选举的时候,上青林的村干部就在选举中做了手脚,将我抬进了青林镇政府,为了这事还彻底得罪了刘坤。”   蒋大力认真地听着,不断地吞云吐雾,道:“我看你小子很有当官的潜力,现在自身的经济条件也行,我建议你专心走官道。”   “走官道约束多,我还想在商场上发展一番。”侯卫东其实也是随口一说,他一直在官与商之间犹豫着。   在沙州学院,蒋大力与侯卫东是关系最铁的两位,四年时间,除了与小佳在一起以外,大多数时间两人都是纠缠在一起,虽然毕业之后,各在天涯一方,却并没有增加隔阂。   蒋大力道:“中国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官本位社会,沿海是市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,也是官本位最弱的地区,可是这三年的经历让我看明白了,真要发大财,还是得跟着政府走。”   “你的意思,是让我从政。”   “刘坤最多依靠家庭关系混得一官半职,你不同,说不定哪天就混成了沙州市的领导,你要相信我的判断,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,真要从政,就得赶紧从青林镇跳出来,那个地方一片乱石,出不了大官。”   “也不一定,沙州人大主任就是从上青林起出来的。”   “小池塘毕竟养不了大鱼,你找个时间,跟我天南海北去转一转,开阔胸襟,免得在小地方呆久了,思维受局限。”   两人絮絮地说到了一点钟,侯卫东和蒋大力这才分别睡觉。   睡在床上,侯卫东反反复复将思考着自己的未来,居然有些失眠,躺了一个多小时,就有了尿意,他住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,起床到客厅。   刚出门,就听到窗台边有人压低声在说话,虽然说得很低,但是由于屋子很安静,侯卫东还是听得很清楚。   “刘坤,我们两人真的不合适,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,感谢前一段时间对我的关心,以后,我们还是朋友。”   “你这样是什么意思?我不会回来了。”   侯卫东知道是段英再跟刘坤打电话,他连忙退回去,穿了一条长裤子,又等了十来分钟,听到外面没有说话声,这才出了门。   段英已将电话关了,离开益杨城以后,她就没有与刘坤通过话,谁知今天晚上,刘坤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,在电话里一会哭一会闹,从他的断续语句中,她猜到刘坤是喝了酒,虽然她狠下心来拒绝了刘坤,可是心里也有些欠意。   正在心烦意乱之机,侯卫东从房间里出来,进了厕所,随后就传来了响亮的水波激荡声,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,把段英吓了一跳。   侯卫东晚上一般都用主卧卫生间,也没有想到这水声如此之响,他有些尴尬地出了屋,见段英还站在窗台边,就打了一声招呼,道:“段英,还没有睡。”   段英就向他招了招手。   “刚才刘坤跟我打电话,他在电话里说,如果我们不恢复关系,就要自杀。”   侯卫东与刘坤做了四年室友,又当了两年同事,虽然两人关系一般,对他的性格却知之甚深,轻声道:“刘坤是家中独子,平常娇生惯养,我们打球时蹭破点皮从来不管,他肯定要精心养护,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自杀的,你大可放心。”   段英恨恨地道:“以自杀来威胁,这种小男人我最看不上。”   段英此时穿着小佳的睡衣,这是那一件低胸的样式,加上她的身材原本就比小佳要丰满,借着新月楼中庭的路灯光线以及天上大半圆的月光,饱满的乳沟显出了若明若暗的影线。   侯卫东曾经在这道影线边驻留,当然知道其中的滋味,他不敢久留,道:“早些睡吧,她们还在等你。”段英在心中叹息一声:“小佳真是好福气。”口中道:“晚安,早些睡吧。” 第173章 何去何从(下)   第二天,段英心不在焉地吃过早饭,便回沙州报社。   蒋大力和杨倩留在家中吃过午饭,沙州一家医疗器材公司派了一辆车,在新月楼上等着蒋大力,蒋大力慢条期理的吃了饭,还和侯卫东扯了一会闲话,这才放下碗道:“小倩倩,泡茶。”   这一声招呼,让侯卫东和小佳浑身又起了疙瘩,小佳象怪物一样看着杨倩,半响才道:“力力,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的小倩倩。”这一声,让四人都觉得肉麻。   蒋大力搓了搓有些发酸的牙帮子,道:“张小佳,你还真有才啊。”小佳就只是笑。杨倩看了看时间,道:“大力,金总他们等了半个小时了。”蒋大力不慌不忙地道:“人很贱的,有时候摆摆架子,别人才把你当作人物,最初到深圳的时候,见面都带三分笑,什么时候都把礼貌作足,反而没有人把你当作人物。”小佳道:“你这是什么歪理,见过卡耐基的书吗,别人是怎样教导我们的。”   “切,我们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,卡耐基的书不完全适合国情,更不适合我的人生经验。”   蒋大力和杨倩离开之时,杨倩交待道:“侯卫东,我把小佳交给你了,你可别当花心大萝卜。”她扬了扬拳头,道:“否则我饶不了你,大力,是不是?”   侯卫东笑道:“倩倩,我把蒋大力交给你了,你可不能对不起他,否则我对你不客气。”   四人闹了一会,蒋大力和杨倩这才离开。   客走主人安,这是常理,等到客人全部走完,小佳就换了衣服,穿着短裤加短袖,在屋里做起了清洁,她一边做清洁,八封之心也就大起,问道:“老公,昨天你和蒋大力也聊得很晚,你们聊什么。”   “我们两人聊了聊毕业以后的事情,蒋大力是个另类,我们毕业的时候,大家都想找一个好工作,蒋大力却义无所顾地投身商海,他这人,天生就是经商的材料。”   英刚石场的启动资金,还是蒋大力赞助的,虽然现在他也不缺这点钱,侯卫东还是在早上将三万块钱还给了蒋大力,朋友是朋友,生意是生意,两人都是学法律的,也就没有过多矫情。   “你们晚上肯定聊得很晚,怎么看上去没有倦意。”   “讲小话有助于女人的身体健康,我们讲了一个晚上,就等于做了一晚上了心理按摩,当然不会没错得疲倦。”   此时小佳趴在地上擦地板,屁股翘起了一道好看的孤线,侯卫东便很有兴致地用目光扫描着这一道风景线,老婆毕竟是老婆,能随时欣赏而没有心理负担,也不至于背上色狼的骂名,欣赏了一会,他还是忍不住动起手脚,走到小佳身后,迅速地把手从小佳短裤的松紧带里伸了进去,使劲地在小佳的翘屁股上摸了几把。   很熟悉的手感,宾至如归的感觉,真好。   小佳就跪在地上扭来扭去,嗔怪地威胁道:“别弄我,我在做家务事,再弄,所有的事情都让你来做。”   侯卫东又抚摸了一会,眼见着小佳双手撑在地上,已经有些情动的样子,才松了手,调侃道:“三个女人一台戏,你们晚上凑在一起,肯定在聊东家长西家短吧。”   “滚一边去,弄得人家好难受,又不负责。”   小佳笑骂了一句,仍然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,道:“在学院的时候,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是小女人,但是至少我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还是人才,现在渐渐明白了,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,能够有时间和心情来说说女人们喜欢的小话,也是人生的一大境界。”   说到这里,她又八封了一句:“今天凌晨,刘坤还打电话来找段英,看来刘坤不愿意分手,他这种婆妈性格还当副书记,我真怀疑能否镇得住那些村干部?”   侯卫东对此倒不以为然,实事求是地评价道:“现在这种体制之下,只是不是傻瓜,到了位置上自然就知道怎么做,刘坤虽然和我不对劲,但客观来说,工作能力也还可以,办事也是中规中矩,算是一个合格的党委副书记。”   “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,他家的关系网深厚,说不定那一天就成了一镇之长。”   小佳跪在地上眨着眼睛,道:“听蒋大力的意思,还是劝你专心从政。”   侯卫东从来没有觉得在乡镇工作是从政,道:“混在乡镇,哪里有从政的半点感觉,就如中学生选班长一样,不过是做事的命,和,就算是在益杨县,也不过是上级的提线木偶而已,到了沙州或者岭西,或许才有一星半点从政的感觉。”   小佳终于等到了这句话,顺杆而上,“那就赶快想办法调到沙州来,寻找那一丝从政的感觉。”   侯卫东其实已经有回到沙州的想法,道:“昨天跟蒋大力说一番话,我已经下定了决心,争取调到沙州市委或是市政府,不去经开区等基层单位,争取一步到位,这样对以后的发展有利。从基层一步一步地混起来,不仅慢,而且累。”   这是他的切身经历,小佳从园管调到建委办公室,没有经过什么困难就成为副科级,而自己在青林镇混个副科级,秦大江等人用了跳票手段,而且麻烦事情不断。   见侯卫东转弯,小佳双眼放出异彩,道:“还是蒋大力历害,我劝了你三年,你就是岿然不动,蒋大力劝了你一晚上,你就被说服了,唉,我现在不知应该悲哀还是高兴。”   “道理想通了,时机我还要把握,岭西高速正在加紧动工,我要把这一单大生意完成以后,才争取调动。”   讨论了半天,又回到了原地,小佳微微有些失望,只得自我安慰道:“那我就祝愿高速路早些完工,让我们大赚一笔,然后你就调到沙州来。”   侯卫东哑知失笑道:“市政府又不是我开的,想调就能调吗?我认识的高层人物,五个指头都不到,能帮得上忙的,看来只有组织部的粟明俊,他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,应该能帮得上忙。”   小佳在建委混了这么久,也有些人脉,可是到了关键时候,却总觉得这些人使不上力,想来想去,突然想到了赵小军,就道:“上青林乡的高志远虽然不是市委领导了,可是他现在还是人大主任,调一个人到市政府来,还是轻而易举的。”   “高志远虽然和我见过一面,可他见过一面的多了去了,上一次青林镇政府给他拜年,我又被赵永胜放了鸽子,他现在早就忘记了侯卫东是哪一号人物,不过,他在青林镇还有亲朋好友,我去钻营一番,看有没有机会。”侯卫东心情很好,开了一个小玩笑,“凭我在上青林的号召力,高志远如果不买帐,我让他回不了家乡。”   小佳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,她道:“现在许多人成天挖空心思地找关系,就如苍蝇总是能找到臭鸡蛋,嗅觉灵敏得很,高志远是青林乡出来的大干部,又和你见过面,这条关系不用实在是暴殄天物,赵永胜就很聪明,借公家的钱来办私人的事情。”   这一段时间,侯卫东更多关注的是他的石场以及精工集团,腰包鼓鼓的滋味当真很好,别人觉得难于上青天的事情,他办起来毫不费力,正因为尝到了好处,所以对于从政之路并不是很上心,也就没有想去拜访高志远这一尊大神。   此时小佳提起这事,他就道:“这事好办,我改天找个由头,杀到高家去,手榴弹一轰,立刻就解决了问题。”他其实还有一个潜台词,上一次在检察院,高志远曾经救过他,这也是一个拜访的理由。   听了这话,小佳神色就有些变化,道:“老公,这两年你也走入了误区,总认为金钱开道就能勇往直前,其实不少事情是钱买不来的,比如我们的感情就不能用钱来算,我担心你当久了商人,所有事情就拿金钱来计算,如果有个富翁给你钱来买走我们的感情,你卖不卖。”   论有钱,步高比侯卫东有钱,故而小佳有些问题。   “我们的感情价如千金,没有人买得起。”   “那就是说,只要有人买得起,你就要卖。”   “打住,打住,换个话题。”侯卫东笑道:“难怪别人说女孩子都是发散思维,我说的是官场可以用钱开道,没有说感情可以用钱买,你别把两件事情揽在一起。”他又在心里道:“难道感情就不能用钱买吗?”   小佳不服,道:“你的思维是有问题,凡事都用钱来买,这可是典型的资本家的思维,你就是披着官员皮子的资本家,我觉得很危险。”   侯卫东索性就坐在小佳身边,道:“存在就是合理的,从目前我的经验来看,行走官场,如果没有背景,确实需要以钱开道,再高一层的事情,现在还没有接触,但是窥一叶而知秋,我想也差不多。”   见小佳脸色不好,赶紧道:“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么高深的形而上话题,还是谈一谈你老公的调动问题,蒋光头还是明白人,他说得很有道理,亦官亦商并不讨好。”   如今他用一百万入股精工集团,只要精工集团赚钱,他就能赚钱,对于李晶,他有莫名其妙的信心,总觉得精工在李晶手中会发扬光大,所以现并不需要亲自去做生意,正好可以集中精力走走仕途。   小佳这时也回到现实问题中,脸色慢慢恢复过来,道:“算了,不说这个话题了。”她把抹布扔到地上,站起身来,道:“调动是大事,我马上给赵秀姐打电话,请他们两口子吃饭。”   侯卫东忙道:“别忙,我们今天还有一件大事,不是说好要到你家去求婚。”   “调动是大事,如果真是调回沙州,爸爸妈妈就绝对不会反对,再说对我们来说,求婚就是一种形式,所以我们要抓住问题的关键。”   小佳也没有看电话本,很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,然后对着电话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:“赵姐,我是小佳,哈,那天吴姐的手气可好得不一般,今天晚上有空没有,还是原搭子。”她笑得很开心,道:“风气轮流转,今天应该轮到我了。”   小佳一会就变了几种表情,侯卫东暗道:“女人的脸就是青藏高原八月的天气,风云变幻。”见她几句话就搞定了与粟明俊一家人的餐餐,暗赞道:难怪别人都要走夫人路线,夫人们在家庭中都处于强势地位,夫人出马,比男人们的杀伤还大。   小佳打完电话,心情就如花儿一样绽放了,她道:“老们,我已经约好了,今天晚上在水苑居见面,吃完饭,我陪赵姐打麻将,你和粟部长有没有兴趣参加。”   有了目标,两人就一起动手,很快就整理好家务,然后挽着手,出去买了些新鲜菜,走过烧卖摊时,侯卫东看到金黄色的卤大肠,就咽了咽口水,小佳是重来不尝这玩意的,她知道这是老公的最爱,就卖了半斤卤大肠,她一块未尝,全被侯卫东干掉了。   吃过午饭,两人就上床补昨夜欠的睡眠帐,说了一会闲话,两人又来了情绪,小佳推开侯卫东的嘴巴,道:“你吃了猪大肠,今天之内不准亲我。”侯卫东就开始与小佳搏斗,很快,两人就如橡树和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   嘿咻完毕,皆出了一通热汗,冲了鸳鸯澡,小佳把闹铃上了五点钟,便靠着侯卫东的胳膊,很快就一道沉入梦乡。   性爱是最好的催眠药,此话当真不假。   侯卫东做了一个梦,梦中,他仿佛又看到了秦大江门口的那一条白线,这就是秦大江倒在地上的轮廓线,一摊血迹在血线里面格外醒目,梦中的情景如此真实地出现,甚至还有颜色和气味,随后他拿着一把刀子,一直追着几个流氓,几个流氓被追进了小胡同,当他刚到小胡同的时候,就见到两只黑沉沉的手机。   胸口被重击,他低头看了一眼,几股血从胸口涌出,虽然恐怖,却一点也不痛,他挥刀砍过去,刀子却慢得如蜗牛一般,无论如何也砍不到对方。正在着急的时候,枪声大作,侯卫东猛地睁开眼睛,这才发现刚才的战斗只是一场梦,他胸口完好,正和小佳睡在大床上。   “怎么,做噩梦了?”   侯卫东甩了甩了头,道:“没有什么,可能是睡觉得姿势不太好。”他深深要吸了一口气,这才感觉好了一些。黑娃、秦大江的事情,侯卫东从来没有给小佳讲过,主要是怕小佳成天提心吊胆,这是男人们的事情,没有必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到影响。   “黑娃还有两支枪,没有找到始终是个隐患。”他暗骂了一句:“这些公安真是笨蛋,一件案子也破不了。”   两人穿戴整齐,便直奔水苑居,这时候,作为建委办公室副主任的小佳便显示出她的职业素质,翻翻菜谱,便噼里啪位点了七八个菜,然后关上菜谱,道:“来一瓶五粮液。”等到服务员离开以后,小佳道:“粟部长和赵姐都可以喝酒,喝了酒好说话。”   六点钟,粟明俊、赵秀和粟糖儿准时出现在水苑居。   粟糖儿叫了一声“侯叔叔好”,就坐在小佳身边,俯在小佳耳边,嘻嘻哈哈说了一气,然后赵秀又俯在小佳耳朵旁,二大一小三个女人倒亲密得紧。   “麻将和酒一样,也是重要的社交工具。”看到了小佳与赵秀的状态,侯卫东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。   “粟部长,今天没有事吧,多喝一杯。”他见粟明俊没有反对,就倒了二个大杯,又给赵秀和小佳倒了两个小杯。   喝了一杯酒,吃了两口菜,闲扯了三句,大家就进入了聊天的状态。粟明俊头发一丝不苟,穿着短衫衣,腰上是一条鳄鱼皮带,整洁而有风度,“我有一位委办的好朋友,叫高正浩,前一段时间调到青林镇任副县长,以后在益杨县有什么事情,你可以去找他。”   粟明俊是沙州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,平时找他办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,其中不少是各县的领导,见了面都是客气万分,地位低一点的,在他面前就用诚惶诚恐来说也不过份,只有这个侯卫东与众不同,就算是求自己帮忙,神情也是不卑不亢,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放松。   “我已经高县长见了面,他分管民政,正好是我的顶头上司。”   粟明俊就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,道:“高县长,我是明俊啊,父母官,在忙什么?真是日理万机啊。”他和高正浩很熟悉,说话也很随便,说了几句,粟明俊道:“我有个小兄弟在青林镇,侯卫东,当副镇长,我上次给你说过的,我们正在一起吃饭,改天回沙州,我们请你吃饭。”   益杨县政府,高正浩正在和秦飞跃谈话,就接到粟明俊的电话,他道:“侯卫东,我印象很深,前几天我到青林镇,见过他一面,这个年轻副镇长是个人才,分管殡葬工作,是全县搞得最好的,汇报工作时,数据熟悉得很,粟部长的朋友,当真不一般,我准备向祝书记汇报,给他安排一个更重要的岗位。”   粟明俊笑道:“现在搞组织工作,为了配齐配强班子,总是挖空心思去想各地的人才,高县长手底下有这种人才,真是福气。”   挂了电话,高正浩就对秦飞跃道:“我听说你在青林镇当过镇长,侯卫东这人如何?”   秦飞跃已经听清了高正浩打电话的内容,心道:“侯卫东还真是有些本事,不知何时攀上高枝了。”他笑道:“侯卫东确实是人才,上青林的公路是几十年的老问题,当时他才大学毕业,硬是盯上这件事情,而且居然就把事情办成了,还有,上青林的石场也是他一手带动起来的。”   高正浩原本对侯卫东印象很好,听了秦飞跃的介绍,不禁对侯卫东刮目相看,道:“这样说来,侯卫东确实是人才,民政局有个副局长不太得力,干脆我给祝书记汇报,把他调过来当副局长,分管殡葬改革的事情。”   秦飞跃道:“高县长,你分管开发区,手心手背都是肉,我就想把侯卫东挖过来做副主任,开发区初建,没有人才储备,你就让他到我这里来。” 第174章 复仇(上)   五粮液酒好,水苑居菜香,小佳、赵秀和粟糖儿吃得香甜,侯卫东和粟明俊你一杯我一杯,将一瓶酒消灭干净。   粟明俊是典型的组工干部,即使喝了酒,也是稳重如山,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,即表达了意思,可是细细一想,又没有明确的内容。   吃过饭,小佳的就与赵秀亲热地挽着手,到赵秀家打麻将,侯卫东与粟明俊站在中庭聊了几句,各自回了家。   坐在家中,把新买来的电脑打开看了看,他对电脑没有太多喜爱,浏览了一会新闻,就上床躺着,下午的哪个梦,突然又从不知那个角落钻了出来,胸口血淋淋的枪洞,仍然历历在目,一天做了两个相近似的梦,让侯卫东郁闷不止,他翻身起床,给大哥侯卫国打了一个电话。   “大哥,你们哪个枪案到底查得如何,我的好朋友秦大江就是被枪杀的,你们公安机关总得给个说法。”侯卫东在大哥面前,也就直来直去。   侯卫国心情亦烦,这一段时间,老婆江楚炒股损失惨重,听说又找老三拿了五万,不过很快又被套在了山坡的最高处。   炒股亏了也就亏了,只要不割肉,就不算损失,可是江楚回家以后,要么是哭丧着脸,要么就是捧着一本被称为炒股圣经的厚书细细研读,家务事就做得丢三拉四、马马虎虎,侯卫国办案回来,还常常要洗菜做家务。   男人做些家务也没有什么,可是长期如此,他也是心生不满,听到侯卫东在电话里语气不佳,就大声嚷道:“小三,你钱多了,拿给江楚炒股,亏了我可不还你。”   侯卫东被话筒的声音震得发痛,忙道:“老大,轻一点,我耳膜要震坏了。”   侯卫国吼了一嗓子,气也消了不少,道:“你嫂子现在是股痴,你别给他钱了,多少钱都能让她亏进去,现在还在家里生闷气,连饭都没有煮,我一个大男人,刚刚办了案子回来,还坐在厨房理菜,说出来好笑。”   侯卫东想起嫂子江楚执着的样子,笑道:“大哥,算了,别煮了饭,我知道嫂子的心病,你把车开到新月楼,外面有一家水苑居,味道不错,我请你们吃饭。”   有了免费的晚餐,不吃白不吃,侯卫国把菜放回脸盆,走到卧室,见到江楚坐在桌前,一张大白纸上画着起起伏伏的曲张,每天晚上画股市升降图是江楚的必修课,煞是认真,一丝不苟。   侯卫国站在门口,敲了敲房门,道:“小三请我们吃饭,你去不去。”江楚满头青丝都触到了桌子,她正在推测明天股票的走势,毫不犹豫地拒绝道:“我正忙着,不去。”随即又反应过来,道:“是谁请客,小三吗?”   听清楚是小三请客,江楚道:“小三请客,当然要去。”   到了水苑居,江楚已经重新梳理了头发,看上去精神焕发,一扫屋里的晦气,她主动打了招呼,道:“小佳怎么没有来。”侯卫东心道:“看上去气息还不错。”口中道:“嫂子,小佳被人约牌局,不到十二点不会回来。”   侯卫国肚子早就饿了,冷盘上来以后,风卷残云般地将一盘夫妻肺片吃完,侯卫东肚子饱饱的,咐在江楚耳朵便说了几句,江楚神情一振,露出感激之情,道:“小三,你真好。”   侯卫国疑惑地看了江楚与侯卫东一眼,道:“小三,你搞什么名堂。”侯卫东笑道:“天机不可泄。”   侯卫国也猜到几分,不过没有点破,他把最后一片夫妻肺片吃完,道:“水苑居的冷盘确实不错,比沙州宾馆的更胜一筹,只是大餐的味道反而一般。”   侯卫东把自己做的梦讲了一遍,问道:“大哥,益杨的两枝黑枪有没有下落?”   侯卫国正在专心向芙蓉鸡丝进攻,道:“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事,我的人已经收回来了,黑枪的事情就交给益杨公安局来办。”   其实侯卫国这话也留了三分,沙州刑警并没有放弃这个案子,只是因为一时破不了案,同时感到益杨公安局内部有些复杂,便在明处把人撤走了,暗中仍然没有放掉这条线索,他是老刑警,哪些话能说,哪些话不能说,很有分寸,就算是亲如兄弟,他也不会破坏工作纪律。   侯卫东不满地道:“益杨公安局办案子莫名其妙,放着基层支部书记被枪杀一案不查,却紧盯着黑娃被砍手的事情,难道基层支部书记当真就抵不过一个黑社会。”   侯卫国见惯了社会阴影面和人性的丑陋处,他道:“这事你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,黑娃的事情我知道,他本是益杨的大哥,如今手被废了,手下就分为好几伙人,互相不服气,这一段时间,益杨的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都上升了不少,从公安的角度来看,盯住黑娃显然比盯住秦大江的家人更有价值。”   “当然这是纯粹从破案的角度来看,至于社会影响,这多半是政府的事情,具体办案人员不会管这些。”他又道:“你不是公安人员,案子上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去乱插手,你和那个秦大江是好朋友,平时多照顾他的家人,也就尽到了朋友之责。”   江楚打岔道:“你们两兄弟别说这些事情,听了让人怪沉重的,我们来聊点轻松的话题。”她对侯卫东道:“听说你买了一台电脑,能不能上网。”侯卫东对于上网比较陌生,道:“买来了,我还是太会用,这两天正在看说明书。”江楚便很高兴,道:“我去教你,我参加了电脑班,已经是二期了,去看看你的新电脑。”   侯卫国在一旁道:“慢点去,还有这么多菜没有吃完。”江楚为了维持清纯的形象和苗条的身材,晚餐吃得少,只是喝了些鱼汤,吃了些时令的蔬菜,见老公又将芙蓉鸡丝消灭大半,道:“老公,你晚上要少吃肉,免得长肚子。”   侯卫国不理她,一边吃一边道:“我这个工作,成天累得要死,真是长胖也不容易。”江楚不服气,道:“别这样说,你们队上的大胖子可不在少数。”   用完餐,三人就上了新月楼,侯卫国找了一盘最新版的《真实谎言》,打开音响,一个人欣赏起来。   江楚就和侯卫东进了书房,江楚一边熟练地点开网页,一边道:“小三,嫂子又被套住了,这钱一时半响还不了,真不好意思。”侯卫东就知道江楚有这个心理负担,道:“嫂子,你别有心理负担,这钱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让你还,只是股市风险大,你也千万要小心。”   江楚频频点头,不一会,她就下了一款软件,安装好以后,道:“小三,这是钱龙软件,专门炒股用的。”她手法灵活,不断变化的钱龙的页面。   对于侯卫东来说,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,他看得似是而非,听得糊里糊涂,见江楚兴致盎然,便道:“你慢慢看,我到客厅去了。”江楚道:“好,你去吧。”   回到客厅,两兄弟又随意聊着。   侯卫国道:“我认识益杨刑警大队的陈剑勇,他经验丰富,办案能力也强,就是脾气臭了点。”   侯卫东与陈剑勇发生过两次不愉快,道:“陈剑勇没有一点证据,就认定是上青林的人砍断了黑娃的手掌,也太武断了。”   “你要相信陈剑勇的专业素质,他认定的事情是有依据的,只是在没有破案之前,不会拿到明处来。”   大哥的说法,引起了侯卫东的重视,他默想道:“如果真是上青林所为,会是谁?不是秦敢就是曾宪刚?”而在他心中,更加倾向于曾宪刚,家中出事以后,曾宪刚独眼中阴沉,总让侯卫东想起黑夜中的野狼,而狼,是要吃人的。   曾宪刚此时确实是一匹野狼,怀里揣着一把土制手机,正躲在一条小路的隐蔽处,耐心地等着仇人瘦高个回来。   首恶未除,让曾宪刚始终难以释怀,砍掉黑娃手掌之后,一直风平浪静,他等了大半个月以后,又来到了瘦高个的老家。这一次他撞上了狗屎运,远远就看见三个人走好出门,其中一人就是烂熟于胸的瘦高个,虽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,但是曾宪刚见瘦高个身旁还跟着两人,也没有冲动,就暗中跟着。   瘦高个和他的朋友们在一户农家打了一天麻将,晚饭时,屋里传来了震天的划拳声,而划拳声停止以后,屋里再次传来哗哗的麻将声,十一点钟,麻将声才停了下来。   在外面逃了几个月,瘦高个觉得风声已过,加上手里的钱也用完了,便再次溜了回来,他是在外面耍惯了的人,在家里呆不住,约了几个平时一起吃喝嫖赌的兄弟伙,喝酒、打牌,牌局结束的时候,他赢了两百多块钱,带着些醉意,高高兴兴地回家。  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,爬上一个陡坡,正累得喘气,耳边猛地响起了一声巨响,他只觉头上一震,就人事不醒。   曾宪刚很冷静,打开手电照了照,见其头部已是血肉一片,他将手枪抵在了瘦高个脑袋上,再次放了一枪,打了一枪以后,他又用手电照了照瘦高个的脑袋,此时已变成了一团恶心的血肉团子,曾宪刚没有停留,沿着小道快步向东而去,走了十来分钟,就从一处密草丛生地角落取出摩托车,发动以后,就朝处奔去。   这一个复仇计划,曾宪刚已经想了很久,今天执行得格外顺利,杀了仇人,他也并不高兴,反而有着极深的失意,将摩托车油门轰得很大,冷风扑面,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闪中光。   在益杨城内,小皮带着二十多名手下,提着长砍刀,来到益杨城郊的一块空地,这是益杨黑社会打架的场所,另一方,也是黑娃曾经的手下,现在已被称为勇哥的大勇,他也带着二十多名手下,在空场里等着小皮。   这两伙人以前都是狐朋狗皮,此时见双方事均力敌,便有人出来做和事佬,就有着瓜分地盘的意思。和事佬传了半天话,小皮、勇哥与和事佬这才单独走了过来。   “我们都是兄弟伙,有财一起发,何必在这里动刀动枪。”   小皮道:“这样,西城这一块就算我的,勇哥的人最好不要过来。”西城是商业区集中的地方,比其他地方繁华得多,也最有搞头,勇哥冷笑两声,道:“好事不能让一人占了,除非你城外的让园子给我。”两人说不通,气氛又僵了,和事佬就不断地劝。